人是靜止的,人影卻在空地上搖曳
像一並動蕩不安的人
在酒吧裏朗誦詩歌,據說是北京酒吧的一大特色。我知道有一家離電影學院不遠的酒吧,每隔一周就有一次詩歌朗誦會,去的人很多。我想有許多詩人喜歡北京,大概是因為他們有地方可以朗誦,朗誦需要有情緒、環境,更需要有一幫“江湖中人”你呼我應。
有了詩人,酒吧就不再是酒吧,而是有了一些戲劇色彩,多了一點兒江湖味道。
詩歌酒吧在平時跟別的酒吧沒什麼兩樣,下午的酒吧一樣是空落落的,就像一個失戀了的女人心,門敞開著,卻不知道什麼時侯有人進來。下午的酒吧同時也是幽靜宜人的,沒有燭火,竹簾低垂,透進來些許自然光,空氣變得比別的地方要稀薄一些,清亮一些,讓人坐直了身體直想做個深呼吸,我總覺得這種環境特別適合兩個女人麵對麵地坐著聊天,聊些無關緊要的話,扯到哪兒算哪兒。沒有壓力和目的,不談公事,不談創作,隻說些不傷腦筋的事,這樣度過一年中的某個季節的某一天下午,應該不算太浪費時間吧。
詩歌酒吧在周末的夜晚成為與眾不同的酒吧。磕頭碰腦的全是詩人。酒吧門柱上用圖釘密密釘滿了詩人們的名片,猛一看還以為是貼滿尋人啟事的布告牌,張三李四的名字被一枚枚釘子紮成了窟窿眼,那閃亮的鋼釘從詩人的名字上串心而過,使他們有些人看上去像在受難。詩人是沒有頭銜的,名片大都簡潔如白紙,一行呼機號蟲蟻般的小。
在有詩人的夜晚,酒吧裏那些羅曼蒂克的小擺設:壁掛,繪畫,奇特的燈,笨拙的桌椅,都變得不那麼惹眼了,是詩人的聲音膨脹成有形物在人們的眼前晃,遮擋了我們的視線,充斥著我們的大腦,衝洗著我們的耳朵。有勁兒的詩、男人的詩、瘋狂的詩鋪天蓋地,玻璃碗裏低矮的燭光不停地在晃,大的氣流似乎隨時可能把它們熄滅。人是靜止的,人影卻在空地上搖曳,像一群動蕩不安的人。詩朗誦期間,酒吧裏停止供應酒水,詩歌把這樣一個寒冷的冬夜塞得滿滿的。
堅硬的北風在城市的上空呼嘯而過,似乎想把空氣也凝凍成冰,我們卻感到從未有過的溫暖和迷醉,是詩歌給我們帶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