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河對岸的那座大橋如玻璃糖一般剔透,上麵有花瓣一般的一環連著一環的拱形的燈,有人在燈影裏急匆匆地走。
蘭州的夜晚和白天就像兩座城市,像有一隻具有魔力的手在暗中操縱著,夜晚的河水變得像墨汁一樣濃。從蘭州友誼飯店出來,我們叫了一輛“小麵”出租車,這種出租車在北京街頭已銷聲匿跡五年了,在蘭州街頭卻是隨處可見。蘭州的出租車開得很是生猛,他們駕著一個輕飄飄的小鐵殼,如趕去救火般不顧一切地往前衝。我一路上都坐在車後座上喊:“喂,慢點呀——請開慢點!”
那司機從後視鏡裏斜了我一眼,好像在說:“你沒坐過車吧?”
我隻好閉上嘴巴。
蘭州的白天看上去很寧靜,街上的人步態悠閑,你絕對想象不出一個如此悠閑的城市的出租車司機卻是如此“搖滾”。車窗外的蘭州正在快速掠過,大水車和黃河邊的公園都是一閃而過,我們正行駛在一條與黃河平行的大道上,滿眼的燈火如流星般飛駛而過,蘭州的燈似乎是液態的燈,燈火如煙花,閃爍在河的對岸。對岸像有另一番人間景象,若隱若現的人影,虛無飄渺的音樂,仿佛在河對岸的秘密公園裏正隱藏著一個有仙人參加的盛大舞會。山頂的燈火更似仙境,它們被淩空架在高處,與下麵的山體失去了聯係,黛色的山隱進純黑的天幕裏,它龐大的身體躲藏得很成功,山與天空居然吻合得天衣無縫。
一時間,所有關於仙境的傳說向我湧來,我看見有人奔跑,有人在橋上來來回回地走,有人坐著天車在空中穿行不知要去什麼地方,有人又站在原地不動像是在等人。
在蘭州,可以很近地挨近黃河,伏在河岸的水泥護欄上往下看,湍急的河水濃墨一般黏稠。河水不是平靜地走,而是打著旋地走,翻著跟頭走,一路回轉著、費盡周折地往前走。通往河對岸的那座大橋如玻璃糖一般剔透,上麵有花瓣一般的一環連著一環的拱形的燈,有人在燈影裏急匆匆地走。
終於,我也走到燈影裏去了,往蘭州的更深處走。走在那坐玻璃大橋上的感覺真是很奇妙,像走進通往夢境的一個通道。有麵孔模糊的人群迎麵走來,汽車雖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馬達的轟鳴聲卻仿佛離我很遠。頭頂上到處都是玻璃和燈,腳下是深不見底的黃河水,我們在橋上走了很長時間,最後將自己融入對岸的景物之中。
從河的此岸看彼岸,繁華永遠在遠處,走走停停,近看的燈火遠不及遠觀好看。我們仰頭望山頂,想:那仙境一樣的去處,還是不上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