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個女長年的故事(2)(3 / 3)

星呢,都在天空的深遠之處消失了,幾隻鳥嘁嘁喳喳叫著;天快明了。這個氣力衰弱的女長年發喘了;最後,直到曉日刺破了粉紅色的黎明的時候她才停住不走。

她那雙發脹的腳竟不大聽使喚了,但是她望見了一個水蕩,一個很大的死水蕩,蕩裏的水在曉日紅光的反照之下簡直像是血,後來,她提起小步兒跛著走過去,一隻手按著心窩,預備把雙腿浸在蕩裏。

她坐在一叢草地上,脫下那雙滿是塵土的粗皮鞋,褪下那雙襪子,於是伸起那雙發青的小腿插到了那片平靜而偶爾吐出空氣泡兒的死水裏。

一陣美妙的涼氣,從她的後腳跟兒升到她的喉管裏了,後來,正當她呆呆地注視這個深水蕩的時候,她忽然起了一陣迷妄的觀念,一陣急於想把全身沒入的欲望。以為在水裏麵就可以停止熬受痛苦了,永遠停止了。她不再記掛自己的兒子;專心指望安寧,指望完滿的休息,指望長眠不醒。於是她站起來,舉起兩隻胳膊,接著向前走了兩步。現在,水淹到她的大腿了,後來,等到踝骨上的許多火辣辣的劇痛使她向後跳的時候,她已經投到了水裏,接著失望地叫喚了一聲,因為從膝頭直到腳尖兒,好些烏黑的長條螞蟥正吸著她的生命,正都渾身脹得飽飽滿滿貼著她的肌肉。她不敢去動那些地方,並且由於恐怖而大聲叫喚了。她這陣失望的求援呼號引動了一個趕著車子在遠處經過的鄉下人走過來。他一條一條地拔去了那些螞蟥,用了些青草壓緊那些傷口,並且裝著這女孩子一直送到她老板的田莊跟前。

她在床上躺了15天,隨後,在她起床的那天早晨正在門外坐著的時候,田莊的主人忽然走過來立在她跟前。

“喂!”他說,“那件事說妥了,對不對?”

開始,她沒有回答,隨後,因為他始終站著不走,用那副強頑的眼光盯著她,她才困苦地說:

“不成,老板,我不能夠。”

但是他突然忍不住生氣了。

“你不能夠,孩子,你不能夠,為什麼這樣?”

她開始哭了,後來又說了一遍:

“我不能夠。”

他仔細向她端詳,接著劈麵對她嚷著:

“那麼你早就有一個愛人嗎?”

她羞愧得發抖了,吞吞吐吐地說:

“也許真是這樣的。”

這漢子的臉兒紅得像是罌粟花了,氣得連嗓子都發抖了。“哈!你畢竟招認這事兒了,賤骨頭,那麼究竟是什麼東西,這光棍?一個赤著腳跑的家夥,一個身無分文的家夥,一個睡在露天裏過夜的家夥,一個餓得快死的家夥?究竟是什麼東西,你說?”

後來,在她什麼也不答複的時候,他又說:

“哈!你不願意……我來替你說吧,我:那是約翰·鄱德禹?”

她叫喚了:

“噢!不對,不是他。”

“那麼就是彼得·馬爾丹?”

“噢!不是!老板。”

後來他怒不可遏地數盡了附近一帶的單身漢子的姓名,而她呢,透不過氣來極力否認,並且不時用圍腰的角兒擦著眼睛。不過他始終用粗魯的頑強態度搜索著,搔著這一顆心去認識她的秘密,如同一條獵狗整天搜索一隻窠巢而目的就是去捕獲那隻它覺得躲在窠巢裏的野物一般。他忽然高聲叫喚起來了:

“唉!還用說,那是雅格!上一年打雜的長年男工;從前有人說過他和你談天,你倆彼此允許了要結婚的。”

羅莎急得呼吸迫促了,一陣熱血漲紅了她的臉兒,眼淚突然不流了,停在她的腮幫子上了,像是許多積在燒紅了的鐵上的水點兒。她高聲嚷道:

“不對,那不是他,那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