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勳章到手了(1 / 3)

好些人在生下地的時候,就帶來了一種支配欲的本能,一種癖好,或者在剛一開始說話,開始想事,就產生了一種欲望。

薩克勒門先生自從孩童時代起,裝在腦子裏的隻有一個想得勳章的念頭。稍許大一點,當然那還是很小的年齡,他如同其他的孩子們戴著一頂軍帽似的,掛著好些鋅質的榮譽軍十字勳章,並且在街道上,揚揚自得地把手交給他母親牽著,一麵挺起他那個被紅帶子和金屬的星型牌子所裝飾的小小胸脯。

他馬馬虎虎地讀了幾年書,卻被中等教育考試委員會淘汰了,於是他簡直不知道該怎樣辦;末了,他娶了一個漂亮的姑娘,因為他本有一點財產。

他倆在巴黎住著,如同富裕的資產階級一樣,隻在同階級的交際場中來往,但是並不在交際場中鬼混,因為他倆認識一位有希望當上部長的國會議員,並且和兩位師長做了朋友,所以得意洋洋。

但是那種從薩克勒門出世的初期已經走進他腦子裏的思想,不再和他相離了;並且由於沒有權利可以在禮服上佩帶一條有顏色的勳表絲帶,他一直感到痛苦。

他在城基大街上遇見了的那些得了勳章的人,常常使他心上受到一種打擊。他抱著憤怒的嫉妒去側眼瞧著他們。偶爾到了午後閑著的時候,他獨自一人一個個地數著他們,自言自語道:“從馬德來因禮拜堂走到德羅特街,我將要遇見多少佩勳章的。”

他在街上慢慢走著,利用自己那副慣於從遠處辨認那種小小紅點兒的眼光,去考察人家的衣服,等到散步完了的時候,他因為好些數字吃驚了:“八個榮譽軍官長,十七個榮譽軍騎士。竟有這麼多!用一種這樣的方式濫發十字勳章真是糊塗。我們看看走回去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找到同樣的數目。”

於是他轉身慢慢地走回去了,到了擁擠的人群妨礙他的尋覓之時,使他遺漏了一兩個,他不樂意了。

他知道那些最容易遇見佩勳章的人的區域了。他們都集中於舊王宮。在歌劇院大街看見的不及在和平街看見的多;在大街右邊比左邊多。

仿佛他們也常在某幾個咖啡館某幾個戲院出入。每次薩克勒門看見成群的白發先生們站在人行道當中並且妨害交通的時候,他就自言自語:“這都是一群榮譽軍官長啊!”他簡直想向他們致敬了。

官長們——他常常注意他們——有一種和騎士們不同的神氣。他們的頭部氣派與眾不同,旁人覺得他們具有一種更高尚的莊嚴,一種更崇高的威望。

偶爾,薩克勒門也怒從心起,憤然反對那些得著了勳章的人;後來他覺得對於他們,感到了一種社會黨人才會有的憎恨。

他如同一個挨餓的窮人經過了大飲食店前麵而生氣一樣,因為遇著那麼多的勳章氣壞了,於是回到家裏就高聲說道:“究竟到哪一天,才可以有人替我們掃除這惡濁的政府?”他的妻子吃驚了,問他道:“你今天有什麼事?”

他回答:“我對於各處發現的不公道的事,很為生氣。哈!巴黎公社黨人當初真有道理!”

晚飯以後,他依然又上街了,後來考察了那些製造勳章的鋪子。他仔細看過了一切不同的圖案,各別的顏色,真的想一齊占有過來,並且在一個公共的典禮當中,在一個滿是賓客的和滿是驚奇者的大禮堂裏,自己挺著胸脯,上麵掛著無數垂在彼此重疊如同肋骨一樣的別針之下的光輝閃灼的勳章,領著一隊行列,挾著一頂折得攏的大禮帽在胳膊下邊莊嚴地經過,在一片讚美聲中,一陣敬佩聲浪中,自己的光輝簡直像是天上的星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