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言小說語言的語音修辭(2)(1 / 2)

以上這些形容詞的重疊都加強了程度意義,增強了語言的形象性和生動感,使所描寫的人物逼真感人、栩栩如生,所描繪的景物自然真實,從而達到了情景交融的藝術境界。如例(1)“淒淒慘慘”一詞襯托了奶奶內心對自己婚姻無限的憂慮,也為後文描述這場悲慘的婚姻埋下了伏筆。例(2)將“彎曲”重疊為“彎彎曲曲”,將“密匝”重疊為“密密匝匝”,構成四音節詞,造就了文本聽覺上的整齊均勻和諧,加深了對文本的印象,將墨水河堤和紅高粱也刻畫得真實可感。例(3)中所描繪的太陽是“萎萎縮縮”的,一切景語皆情語,這和當時的情景即爺爺他們打死了鬼子的少將的愉悅心情是相呼應的,仿佛太陽也變得萎萎縮縮,能被他們征服。例(4)中將摩托車和土路形成對應,表明雖然條件很差但是摩托車衝過來的速度卻很快。例(5)中用“迷迷糊糊”來形容楊助理喝得醉眼朦朧時看高馬的神態。

以上形容詞的疊音擴大、加深了詞義,使被描繪的事物更加形象鮮明、人物心理更加細膩傳神。疊音詞的不同色彩,包含了不同的意義,不僅摹形,還摹狀、摹聲,展示給人們的是無比豐富的印象、情感和思想,在這些洗練、簡潔、樸實的語言表達中,作者的思想得以無限發揮,情感也得以淋漓地宣泄,而讀者也得以跟隨作者一同體驗小說中或悲或喜,或憂或愁的一切。

三、量詞疊音

莫言小說語言中的量詞疊音,主要是由“一”加量詞重疊,構成“一AA”結構。如:

(1)看熱鬧的人群都拚命往前擠,一根根脖子都伸到最長,極力想看清圈裏的光景。

(《紅高粱家族》)

(2)一雙雙眼睛睜得溜圓,盯住杠子夫們和棺材頂上放著的那碗滿得伸舌頭的酒。(《紅高粱家族》)

(3)還沒有完全長大的樹葉子被陽光染成血紅,葉影像一枚枚古老的錢幣,印在牲畜的脊背上。

(《紅高粱家族》)

(4)因為不久前一場大雪,大雪過後出了兩次太陽,太陽融化了雪水,所以家家草屋的簷下,掛著一串串晶瑩的冰淩。

(《酒國》)

(5)後來,太陽鑽出來了,河上的霧被劍一樣的陽光劈開了一條條胡同和隧道,從胡同裏,鴨子們望見一個高個子老頭兒挑著一卷鋪蓋和幾件沉甸甸的鐵器,沿著河邊往西走去了。

(《透明的紅蘿卜》)

以上這些量詞的重疊,有表示“每一”的意思,如“一根根”表示“每一根”,“一雙雙”表示“每一雙”,還有表示“一……又……”的意思,如“一枚枚”表示“一枚又一枚”,“一串串”表示“一串又一串”,“一條條”表示“一條又一條”。大量疊音量詞的使用可以對事物的數量和範圍進行高度的概括,也使讀者讀起來便捷、自然、順口,它與非雙聲疊韻的音節搭配時,更能構成參差跌宕的錯綜美、韻律美、節奏美,使語言聲情並茂,增強了小說的意境和語言的韻味。

四、各種類型的疊音詞交錯使用

莫言善於綜合運用各種疊音詞,以增強語言的聽覺感知,取得一定的修辭效果。如:

(1)爺爺把頭放在水裏泡了足有半袋煙的工夫——父親在堤上看著像一個銅鑄蛤蟆一樣的他的爹,心裏一陣陣發緊——爺爺呼拉拉揚起了浸透的頭,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站起來,上了河堤,站在父親麵前。

(《紅高粱家族》)

(2)就這樣不知待了多長時間,突然,一種窸窸窣窣、呼呼嚕嚕、轟轟隆隆的聲音從東北方向滾滾而來,一時間天地之間仿佛有無數隻春蠶在野咬桑葉,無數隻家貓在打著鼾,無數匹野馬掠過原野。

(《白狗秋千架》)

(3)白色的鴨羽紛紛脫落,鴨子死了,漂在水麵上,活著的鴨子沿著肮髒的渠邊繼續覓食,萎靡的水草間翻滾著一團團渾濁的泥湯,響著呱唧呱唧的穢聲,散發著一股股腥臊的臭氣。

(《食草家族》)

(4)欄裏的狗眼,亮成碧綠的小燈籠,一盞兩盞三盞……閃閃爍爍,一大片。孤寡的秋蟲,一聲聲鳴叫,淒淒清清。

(《檀香刑》)

(5)梳理著他的狗毛,俺不由地想起了俺幹爹那油光光滑溜溜散發著香氣的漆黑的好頭發;捏著他的禿驢尾巴一樣的小辮子,俺不由地想起了幹爹那條沉甸甸的、肉乎乎的、仿佛自己會動的大辮子。

(《檀香刑》)

莫言小說中有許多疊音詞交錯使用的例子,這些疊音詞的交錯使用,充分調動了讀者的聽覺、視覺、觸覺,不僅把難寫之景真實地再現在讀者眼前,也將不盡之意巧妙地傳達給讀者。景中有情、情中有景、心與物融、情與景和,如此便能深深地感染讀者,使讀者產生強烈的共鳴。

動聽的擬聲

擬聲,即模擬自然界的聲音和其他聲音,擬聲詞,也稱象聲詞。一般地說,擬聲詞沒有實在的意義,但是如果運用得當,不僅能夠創造語言的音樂美,還能增強文句的活躍性和靈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