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的閣樓中,她對坐水鏡前,水藍色的旗袍裹身,玉頸間的盤扣才扣好。
她心神不寧,募然間,窗外一陣汽笛聲,緊接著是整齊有力的踏步聲。
她似乎有所覺,站起從閣樓的窗子往外望,扛著步槍的兵士們踏步跑了過來,鐵柵欄門哐當一聲關上,緊接著是媽子,丫頭們驚慌失措的叫喊聲。
父親的暴怒聲,娘親和姨娘們的哭聲,咒罵聲。
一聲槍響,她推開門下樓,父親倒在血泊中,母親和姨娘趴在父親身邊抽泣,嗚咽,卻不敢大聲。
士兵們踩著冷硬的軍靴依舊沒有停止繼續翻找,整間洋樓被翻得麵目全非。
秦副官將強收回腰間,冷冷瞧著這一切。
她走到父親身邊,卻沒有留一滴淚,父親瞧她最後一眼,嘴裏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走,花花,離開……離開他……”
她艱難地點頭,父親嘴裏吐出一口血染紅了她的水藍色旗袍,他閉上了眼睛,嘴角卻含著笑,似乎很滿足。
母親緊緊握著父親的一隻手,不舍得扭頭瞧了她一眼,她知道母親這是在向她告別,母親淺笑著,聲音很淺又好聽,像小時候哄她入睡時哼著的歌謠,“花兒,離開,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不要複仇。”
話落,母親的手垂下去,閉上了眼睛,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血珠子往外溢,怎麼捂都捂不住。
將母親安置在父親身旁,她踉蹌的起身,走到秦副官麵前,縷了縷額前的頭發,逼回眼淚,冷冷笑道:“是誰派你來的。”
秦副官是他最貼身的副官,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她知道,可是她還是喜歡自欺欺人。
“花花小姐,你明明知道!”秦副官帶著同情的話澆滅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希望,“花花小姐,少帥也是身不由己,請你原諒,來時,少帥讓我轉告你,今生他欠了你的,來世再報。”
“好一個來世再報,好一個來世再報啊!”
過往的一幕幕如幻燈片一般從眼前晃過。
那曾經她認為最美好的一切,她的癡和戀,卻原來不過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場笑話。
是她傻,她蠢,父親曾經耳提麵命,她不聽,執意飛蛾撲火。
換來了如今的家破人亡。
“秦副官,你回去告訴他,我不欠他的,他欠我的一切就此了結,再也沒有什麼來世今生。”她悠悠地說完,轉身略過地上啼哭不停的一眾女眷,慢慢上樓。
身後,秦副官表情裏帶著幾分不忍,心頭有些酸,卻也無能為力。
隨後,冷下心,一個擺手,冷冷下令:“一個不留!”
噠噠噠噠
槍聲響起,淹沒了樓下嘈雜的呼救聲。
她一步一步上樓,槍聲依舊沒有停止,卻沒有打中她,她揚起頭,將眼裏逼回了眼底,她回了自己的屋子,樓下槍聲終於停止。
靜了一會兒,霹靂乓啷的聲音,似摔碗的聲音,又似摔酒壇子的聲音,父親酷愛酒,酒窖裏存了不少。
隨後煙霧從樓下彌漫到了樓上,她的屋子沒有關門,濃煙闖進了她的臥房,灼熱的火舌伸了過來,吞噬了床,桌子,沙發,緊接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