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似乎並未從震驚中走出來,隻澀澀的道:“韓音。”
聲音很遙遠,遙遠的不像在同一個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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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乾坤倒轉,時光扭曲,不過如此。
在水中不甘的閉上眼睛時,韓音以為一切都結束了,他甚至覺得,老天還是沒有忘記自己,終於替他做了選擇。他放不下,老天做主讓他放下,他放不開,老天做主替他放開。最後的那一刻他終於發現,原來,一切都不似想象中那麼艱難……
從噩夢中醒來,熟悉的一切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此刻,韓音隻是緊緊盯著自己的身體發呆:腿上還沒有拍戲時留下的傷疤,修長光潔,漂亮極了。但是,腿還不夠筆挺,身體也不夠健碩,一切都像還沒有長開。膚色還像當年一樣白,白的可悲。鄭燁喜歡健康色,他說太白了不像男人,所以,現在這個顏色連韓音自己都看著陌生。
韓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顫栗著,可這依然不能確認他在這個詭異環境裏的詭異存在。他咬住下唇左右開弓,在顏心遠臉上狠狠的抽了兩巴掌,一對清晰的指印立馬浮上那人英俊的臉頰,於是刹那瞪大了一雙驚恐的眸子,像是大白天的看見了惡鬼。顏心遠兩道劍眉鎖到一處,怒氣衝衝的吼了一聲:“操,你有病吧!”
韓音不等對方做出實質性的反應,兩個耳光便又蓋在自己臉上,痛,真真切切。他的身體晃了兩晃,半死不活的倒向顏心遠肩上:“我,活著?”
顏心遠翻翻白眼懶得搭理他,伸手揉揉臉給自己順氣,其實不是太疼,這孩子傻呆呆的還沒緩過來呢,到底也沒有多大力氣。白長了這麼伶俐,讓水灌傻了,也夠可憐的。
韓音確定了一個事實,重生了!
韓音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時期,回到了那個沒有鄭燁的混賬年代。所以一切都結束了,傷痕累累的心,溺死在了聲色犬馬的未來,戛然而止。望著自己年輕的身體,韓音發現,就連自己的心都回到了年輕的記憶裏。原來這個身體,堅決排斥去承載那些滄桑,還原了一個全新的自己。平靜的水麵上沒有一絲漣漪,一如心底的空洞,就像一場鬧劇落下帷幕,他隻悵然的歎了口氣。
也曾以為會是生生世世的糾纏,即便疲憊到連韓音自己都一再鄙視自己,一次次醉生夢死,他連掙紮都那麼無力。但這一刻卻是如此淡然,一顆全新的心髒,給了他一個空白的人生。原來重生真的如此簡單,簡單到身邊坐一個陌生的人,說一個陳舊的事實,就能開始……
“腦子進水了?”耳邊傳來一聲輕蔑的譏笑,那個自稱哥哥的顏心遠伸手捏了捏韓音的耳朵,他竟然沒有為兩個耳光把這個少年重新踹到水裏,這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韓音告別那個死去的自己回過神,並沒有糾結顏心遠說了什麼,隻一邊揉著火辣辣的臉頰,一邊在腦海中搜索著記憶裏的人事物。初中時,好像有過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叫顏心琪,但是自己跟他從來沒有過交集。那隻是一個老師們常常念叨的名字,符號一般,對於韓音這種可有可無的學生來說,等同於路人甲。他一邊撿著衣服往身上套,一邊輕飄飄的笑了一聲:“剛進了,不是你給我倒出來的嘛。”
穿好衣服坐在顏心遠身邊甩甩頭發,韓音纖弱的更加人神共憤,一縷一縷的發絲墜在眼睛上,濃長的睫毛眨巴出一種讓男人都怦然心動的純粹。這是一種簡單少年獨有的氣質,幹淨而剔透。並不是所有的眼睛都是心靈的窗戶,在韓音迷蒙的眸子裏,即使自詡閱曆豐富的顏心遠,都看不到他心底的任何角落。
沒有人能理解再次為人與自己身體發生排斥的詭異,更沒有人能讀懂埋葬一切再重新回魂的蛻變,韓音真正的重生,在這一刻——祭奠未來,撥開當下。而在顏心遠眼中,韓音隻是一個夢幻的少年,遙遠的不太真實,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