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葉保要再繼續對譚蕾講述時,一個顧客走進店來,打斷了葉保的話頭,譚蕾走過去迎住那位顧客。顧客隻買了一把掃帚和一隻糞鬥。譚蕾收完錢後又回到櫃台對他說,“後來,後來怎樣了?”
葉保接著繼續說,“我看見那個離去的農婦的背影很生氣,不過,我還是往好處想,估計她是低著頭背馱柴火,或者是個聾子,根本就沒發現摔倒在路溝的我,或許,她就沒發現剛才發生在她身旁的一切!雖然如此,我轉怒為喜慶幸沒把她給撞上,慶幸我能果斷采取緊急刹車的措施,避免了一場車禍。要不,重則是把她撞死,輕則也是撞個頭破血流,半身不遂。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鄉下人是靠手腳吃飯,尤其是那還靠撿柴火燒飯的偏僻窮山村,如果把她撞成殘廢,不就毀了人家了嗎?我終於忍著疼痛從溝渠爬起,但卻發現自己卻站不直身,左側摔倒的大腿從上到下皮膚都摔破了皮,浸著淋漓的鮮血。我攛幹血漬,發現站不直身的原因是右踝骨摔傷了。”
“那你怎麼回來,車也摔壞了吧?”譚蕾關切地問。
“我崴著腳,去把摩托車掀起,那油箱的汽油幾乎已經濺流幹了,但摩托車也是外傷,並沒有壞,還別看是舊嘉陵,還蠻經摔的。我去發動竟然能發動起來,我喜極而泣。忘掉了所有的傷痛,就騎著摩托打道回府了。這不,僅剩的那點汽油居然讓我騎到了家。我就去了衛生院,找醫生給我開了芬必得說吃下活絡活絡筋骨,並給我的右腿皮膚傷抹一些藥水。”葉保捋起右腳褲管給她看,譚蕾見了,整片的傷疤紫紅相間,看了讓她毛骨悚然。可以想見,當時摩托車摔倒的慘痛情景。她說:“怎麼沒用紗布包紮呢?”“醫生說,皮膚傷,不會有大礙,過幾天傷處結巴了就會好了。倒是說踝骨的骨輪有些偏歪了雖然沒摔斷,但非吃幾服的骨傷湯不可。於是給我開了中藥,說要用陶罐煎,我才到你店裏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譚蕾說,“我還以為你是得了什麼暗病。進到我店裏時一臉憂鬱愁容。”她嘴裏這麼說,心裏更多的是感動,為他所說的那句沒把那個惹禍的鄉下農婦撞傷的話,為他所說的不幸中的萬幸。看來,這個陌生的男人,心地還是很善良的。社會雖然有邪惡,但人大都是向善的。向善,使她頓生對他些微的好感,然後是一種向善的敬意!她感動之餘,對他問道:“你是剛來桃陽的,怎麼就知道我店裏是賣日雜貨的?”
“我就住在河對麵的辦公樓上。站在我住房的窗台就能看見你這邊的門麵。你們門麵那麼醒目的招牌大字一目了然。特別是圩日,你們店門口擺放出那麼多的大缸、小缽、碗、碟、塑料桶,是呆子都懂得你們店是賣日雜品的。何況,我是搞稅務的。”
“所以你就來了。看來,我們這些擺在門口的粗重貨還是能招徠顧客的。”譚蕾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而這露齒的嫣然一笑,卻有一種攝他心魄的迷幻一般的魔力。一縷夕陽西照的陽光返照進店裏,讓他覺得時間已經不早,他說,“我們食堂快開飯了,我應該回去了,這兩樣東西要多少錢,你算一下。”
“多少錢?!”譚蕾指著河對岸的稅務所說,“我們是‘隔壁親家’,這樣的小物品,你還拿錢啊。”
“那是當然。”
“當然什麼?免了吧!”
“不,這是買賣。”他說,“不是說‘買賣算分,相請不論’嗎?你按價收錢,天經地義。”
“這點小錢,你還給我上政治課呀?”
“不,這是生意經。你非收錢不可,否則,我這兩樣東西就不要了。”他說。
看他說到這個份上,譚蕾就說,“那好,你就給二十元吧!——”實際上那電爐批發價就得二十五元,那陶罐是上等的磁坑產,批發價也要八元,收他二十元顯然是虧本的。但她還是覺得自己賺了。為什麼?她本來就是真心實意想不收他錢的。做生意的人對常年打交道的關係戶哪有幾個論價收錢的呢?葉保顯然不知道這兩件貨她是倒貼給他的,他摸出二十元遞給譚蕾,但譚蕾沒有接,用口朝櫃台呶了呶,示意他放在上麵。說,“你這個人太認真了,認真得有點迂腐,有點過頭了。”不過,她心裏還是覺得他是個公道、正直的人。她轉換一下口氣說,“聽你的口音,你好像是外青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