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為什麼偷人家卡車上的電瓶?我點燃一根煙,把個打火機在手上拋來拋去,眼睛卻盯住那女人不放。據好多犯了事的人後來交代,他們特怕我們做警察的這種眼神。
做賊心虛唄!我想,可我卻無法把賊字跟眼前這個長相秀麗的女人聯想在一起。這女人,太麵善了,像我媽!我媽積了一輩子德呢,才讓我們山溝裏走出我這麼個警察。警察好啊,在過去,就是衙門的差官,是拿朝廷的俸祿呢。
你說說看,像我娘一樣麵善的人咋做上賊了呢?可惡,簡直是間接打我娘的臉呢!一想到這,我氣就不打一處來,我惡狠狠把打火機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杯嚇了一跳,有茶水濺了出來,老實交代,你作案的動機!
女人嚇得臉一白,嘿嘿,有戲!果然女人肩膀一抖,顫聲說,沒動機,真的,他就是昨晚喝得太多了!
廢話,喝得少你能下手嗎?我冷眼看著她說,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嗎,在自己酒店裏下手!
別人酒店裏我管得著嗎?女人居然白了我一眼。嘿,兔子吃窩邊草,還吃出理了不成。老實交代,電瓶藏哪兒了?
也沒藏,就放在他貨車上。女人看了我一眼,很委屈的模樣。
你拆了人家電瓶,就是為了放在人家貨車上?打死也沒人信!我瞪大了眼睛看女人。
不信,我帶你去看啊!女人憤憤站起來。想溜啊,把派出所當你家廚房呢!我伸手攔住她,衝門外喊,小陳,去她酒店看看車廂裏有電瓶沒。
小陳開上警車就去了,不消十分鍾,他把電瓶作為贓物帶回了所裏。
女人一見電瓶,衝小陳埋怨了一句,你把人家電瓶帶所裏幹啥呢,中午人家要開車走的。
嗬,這女人都這會兒了還替別人操閑心,還是操心你自己中午能不能走吧!你的同案犯呢?我又問。
啥同案犯?女人反問了我一句,藏一個電瓶,至於嗎?不至於你一個人提得動啊?我吐出一口煙,別給我玩心眼,說吧,誰跟你打的下手?
我兒子唄!女人抬眼看了我一眼,他都十四歲了,這點力氣活還是能幹的。荒唐,有這麼誇兒子的娘嗎?你成心讓兒子誤入歧途啊!我憤憤然了。
誰讓兒子誤入歧途了?女人像護食的老母雞噌一聲站了起來,我讓兒子學好你懂不懂啊!
學好?偷藏人家電瓶叫學好?我氣極反笑。我不是開頭說了嗎,那司機昨晚喝得太多了,到現在還沒完全醒酒呢。
我知道,喝得多你才好下手,沒醒酒你才好脫手啊!我諷刺她說,可你不知道大凡司機都有個習慣,早上起來喜歡發動一下車,聽聽發動機的聲音來判斷車況。
滿以為女人會對我的分析折服的,不料她卻點了點頭輕聲說,你講的這些我都知道。
知道,看來你還是個老手哇?走眼了,失敬失敬!我調侃了她一句。
女人不說話,低了頭咬著嘴唇發悶。
說吧,你的動機?我有點不耐煩了。
不想讓他走算不算動機?女人幽幽歎了口氣,抬起頭來。
你不會看上人家小夥子了吧?我一怔,香煙差點燒了手指頭。
什麼話啊?女人不樂意了,他昨晚上二十八歲生日,在外麵跑車,想老婆孩子了,就多喝了幾杯。
他就是三十八歲也與你無關啊,我愈發不解了。
可他喝醉了酒與我有關啊!女人急了,他才二十八歲,老婆年輕,兒子年幼,出事了誰撐那個家啊?我下了他電瓶,隻是想讓他酒醒過勁了再走的。
那司機跟你沾親帶故啊?我蒙了,這樣的案例可真少見。
天底下的司機都跟我沾親帶故,不行嗎?女人賭氣地說。我想起了她酒店的名字來,司機之家。
見我還在發怔,女人又歎了口氣,實話告訴你吧,我男人,也是司機!
聽了這話,我心裏一震,再看女人,女人臉上全是哀婉,他在外出車,喝多了酒,早上酒沒醒出的門,連人帶車墜入了懸崖。
望著女人那張麵善的臉,我一下子想起了天底下那些倚門相盼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