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雷聲波不斷傳來,震得整片山林簌簌作響,玄娤在漫天花雨葉浪地噴灑下,緊捂雙耳,一步一趨往前走去。白馬不安的在地上刨動,野性的直覺令它感受到前方巨大的威脅,甚至比先前被林中猛獸所圍更甚。它本想與群獸一同退去,但見玄娤獨自一人已走得老遠,又在原地轉了數圈,終不甘地嘶鳴一聲,向他追去。
玄娤走了半響心中越發驚異,初時他尚能感到地麵震顫,但隨著他一路走來,隻覺每一步踏下都與先時不同。而之前他依據獸群退去的方向,來尋找聲音的源頭,可如今當他行到此處之時,已完全不見獸群足跡。
玄娤在四周轉了一圈,望著眼前幽深密林,頎長蒿草,遠方幾隻梟聲白鷺,涉水而過,翩翩起舞,儼然一副桃源之境。玄娤不由心下疑惑道:“莫非是我尋錯了方向?亦或是此時那怪聲已經停下?”
玄娤緩緩鬆開緊捂的雙耳,隻聽那如雷呼聲依舊不斷,隻是已不如先前那般震人心魄。玄娤心中更為疑惑,凝思道:“真是我尋錯方向?”
於是他又往回走去。可未走多遠,又覺耳旁如焦雷炸響,直震得他耳膜發饋,雙耳發鳴。玄娤急忙捂耳後退,過了好半響才緩過勁來。
再次退回原地,玄娤心中冷汗直流,又小心放開雙手,耳中隻有那悠遠的呼聲,卻再也無驚雷般的巨響。玄娤側耳聽了許久,忽然生出一股淒涼、悲傷之意,禁不住又想起太宗、法明與釋懷等人來,險些就要溢出淚水。
玄娤大驚,這怪聲竟能攝他心智,急忙以錫杖頓地,默念《菩提心咒》。誦了兩揭,玄娤靜下心來,擯除雜念,繼續尋找聲源之地。
他不再以手掩耳,來回反複一步步仔細聆聽,卻發現隨著他逐漸遠離呼聲傳來的方向,直至耳旁再聞巨吼為止,聲量在不斷遞增,就仿佛呼聲是從另一方傳來一般。
玄娤皺眉奇道:“莫不是先前我被那一聲給震昏了頭,連東南西北也分辨不清了。”似乎是在回應他的這番自嘲一般,隻聽密林那頭傳來了嘹亮的長嘶聲。玄娤定睛望去,隻見白馬尋著他來時之路,呼嘯而來,片刻間便已到他身邊。
玄娤側身撫摸它麵頰,白馬在他手中打了一個響鼻,噴出熱乎乎的氣體,弄得他手心一陣麻癢。玄娤嗬嗬笑道:“白馬兄不是應該與林中施主一同退去才是嗎?怎麼反倒尋我來了?”
白馬甩甩脖頸,長長的鬃毛拂過玄娤臉頰,令他口中一陣苦澀,垮下臉來。白馬見狀,立即昂首嘶鳴,似乎頗為得意。
玄娤再次被白馬逗樂,見它耳中布帛還未掉下,連忙上前取出,笑道:“我倒忘了白馬兄耳中尚有此物,聽不見我說話。”白馬察覺耳中異物不在,歡鳴一聲,向著前方肥美的草地奔去。
玄娤又笑了一陣,見它正吃得香甜,這才記起已近午時,而他自寨中出來許久,還未進食。當下他便來到白馬身旁,將眾人送與他的燒餅幹糧取出,傍著白馬一同享用。
玄娤與白馬用過午飯精神大振,再度啟程。一連走了數裏,玄娤一路走來見四周除了那怪異呼聲外,再無聲響,也不見任何蟲蟻蹤跡,又想起白馬來時的長嘶聲與這呼聲相對,尋思道:“並不是我昏了頭,也沒尋錯方向,可這聲音怎會越傳越響,莫非有應聲蟲在此?”玄娤似乎已經想通,可是未過一霎,他又急道:“若是有應聲蟲在此,也不可能將獸群嚇走。不過,我聽聞林中通常會有一位獸中王者,在其領地之內,百獸皆要臣服。而那怪異呼聲正是獸王在喝令群獸,傳到此處恰巧有一隻應聲蟲,不,是數隻應聲蟲才對。”
玄娤不由暗暗點頭,認為正是如此才能說得通,雖然這獸王叫聲極為怪異,已近乎人聲,但既然能令斑斕猛虎、黃金巨蟒等猛獸害怕,料想也定是何種珍奇異獸,聲似人言也並不奇怪。而先前他又遭遇了熊山君等三個妖怪,他們不僅口吐人言,還化作人樣,說不得那獸王也是妖怪之流也未可知。
想明此事,玄娤心內又是一跳暗歎命苦,自己才脫虎口卻又遇豺狼,難怪觀音菩薩再三囑咐此行艱險困難,又要他去降服妖猴,但願此行路途坦蕩,莫要遇那獸王。想罷,玄娤加緊腳步向五指山趕去。
兩界山本是大唐與韃靼兩國境內連綿山脈橫斷相連,自數百年前從天降下一山,有五座插天高峰,形如五指,兩界山便合為一山,而那座天降之山便喚作五指山。
玄娤被密林長草擋住視線,隻能不住望著遠處那高聳的五指山,在山中茫然亂轉,若不是他有佛祖所賜袈裟,隻怕身上早已被荊棘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