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踏上奈何橋,那熟悉的場景讓檵木不自覺地呼吸一緊,她才驚覺這不是一場夢。
回頭一望,便在那群小兵小將中找到那抹出塵的白。那是她命劫的顏色,亦是她一生之中見過得最絢麗的顏色。
幸雨初現在的境遇跟她一樣,可神情卻比她從容得多。天帝雖沒有把他捆起來,但還是派了一大群人圍在他身邊。
其實,天帝也明白這樣做根本就是多此一舉,最能牽製住幸雨初的人已經在他手上了。可做了將近十幾萬年的天帝,他的疑心自是比一般人重些,凡事都要做到萬無一失方能安心。
已經老得沒了人形的孟婆依舊安靜地坐在橋尾,守著她那一壺綠油油的孟婆湯。
檵木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正好對上幸雨初那雙淡金色的眼睛。頓時,她那顆不安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一如昨日她見他手提沾滿鮮血的長劍,乘風踏雲而來時跳得那樣激烈。
昨日,他明明就輕輕鬆鬆解決了所有阻攔他的人,卻在看到莫邪用利爪抵上她脖子的那一刻,沒有一絲反抗地扔下了劍,任天帝抬手將他掀翻在地。
檵木搞不清看到他倒地的那一刻,她有沒有哭。
那個時候她的大腦裏一片空白,甚至連莫邪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把幸雨初和她帶到這裏來,都是迷迷糊糊的。隻知道,不可一世的幸雨初為她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她應該高興嗎?畢竟這種殊榮不是人人都能獲得的,可為什麼喉嚨會一陣陣發緊。那些沉睡在記憶深處的畫麵如洪水猛獸般紛湧而來,執劍廝殺的幸雨初、倚牆而眠的幸雨初、禦風疾走的幸雨初、白衣飄飄的幸雨初。。。。。不管什麼時候的他,都是那麼超凡出塵,從未如此狼狽過。
像是看出了檵木的不安般,幸雨初對她眨了眨眼睛。因為光線的問題,從檵木這個角度看,他的睫毛好似被鍍了銀子一般,閃閃發亮。
這樣的他,即使淪為了階下囚,也還是那樣的尊貴從容,讓人控製不住地心生敬意。
孟婆的耳朵不怎麼好使了,直到檵木他們走到她跟前,她才茫然地抬起了頭。
“小姑娘,你又來啦!你是來找你母親的嗎?她已經不在這裏啦,不在啦!”
她目光呆滯地看著檵木,幹癟的嘴機械地一張一合,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得難聽,像刀刃劃過石頭一樣“刺啦,刺啦”作響。
檵木慌亂地搖了搖頭,她不太敢正視孟婆那張臉,那張被死亡深深浸潤過的臉。
莫邪俯身看了看那條滔滔不絕的忘川河,嘴角勾起了一抹滿意的笑。
“那,我最優秀的戲子們,小妖我幫你們找到了這麼一塊風景優美的戲台。接下來,你們可要好好演哦,切莫辜負了小妖我的一片心意。”
莫邪倚在天帝身側,笑得花枝亂顫。孟婆遲鈍地轉過頭,看了看莫邪,又看了看他身旁的天帝,缺了牙的嘴像一個漆黑黑的洞一樣誇張地開著。
無比尊貴的三界之首天帝竟然來了地獄,說不出不知道要嚇死多少無知小鬼呢。檵木扯著嘴角,譏諷地想著,看來她和幸雨初的麵子還真不是一般地大啊。
莫邪似乎有點等不及了,他揮了揮手示意幸雨初身邊的那些個小兵小將都統統退到一邊去,而後又指了指欄杆外的忘川河,對幸雨初笑道:“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