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這個所謂的仙女姐姐出現後,檵木就沒再一個人過。她總是拖著長長的衣袖跟在她身後,默默看著她從水裏一塊一塊掏碎片。
檵木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跟她說說在碎片裏看到的那些趣事。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側著腦袋,聽得格外認真。
偶爾,她也會消失一小段時間,再次出現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些人間的吃食。每到這個時候,檵木就會停下來,跟她盤腿坐在水麵上瓜分那些食物。
吃了幾次後,檵木發現這個女子極度嗜甜。她帶回來的那些吃食,無一不甜到發膩。檵木不愛吃甜,所以幾乎不碰那些糕點,到是那幾壇酒,釀的時候加了桂花,香香甜甜的像極了她在不夜城喝的那些。
女子見檵木隻一個勁地喝酒,也不多問,輕笑過後依舊認認真真往嘴裏送那些甜膩的糕點,仿佛一切都已了然於胸。
直到有一次,她帶回了一盤玉帶糕,檵木看到後神情明顯僵硬了一下,她卻依舊但笑不語。
酒過三巡,檵木終於忍不住用手撚起一塊玉帶糕放到了嘴裏,女子見狀輕笑一聲,“味道怎麼樣?”
檵木慢條斯理地嚼著,過了很久才將那塊糕點咽下去,開口說了一句帶哭腔的“黏牙”。
女子笑著喝了一口酒,目光平靜地看著遠方,“很想念人間的友人吧。”
檵木哽咽著點了點頭。
女子咧嘴一笑,“認識你這麼多天,第一次看你情緒失控啊,真是難得。”
“不過這樣也好,總是憋著會憋壞的。作為人,你別的權利沒有,但表達喜怒哀樂還是被允許的,不像神,從一開始就被打上了無欲無求、無喜無悲、清心寡欲的標簽,多可悲。”
女子一口氣喝幹了壇子裏的酒,抬手將壇子拋向了遠處。壇子落入水中時發出了“咕咚”的聲響,打破了這死一般的沉寂。
檵木將玉帶糕連碗帶盤地端了過來,放在膝蓋上慢慢吃著。沒有離珠做的一半好吃,但仔細嚼嚼還是有一點熟悉的味道的。
等女子回過神來的時候,一盤玉帶糕已經被檵木消滅得差不多了。
“啊!檵木你怎麼可以吃獨食!吐出來!吐出來!”
女子伸手掐住檵木的脖子,一副你不吐出來我就滅了你的架勢。
檵木閉上眼睛,懶洋洋地打了個飽嗝,“額,你要殺就殺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長時間,可這糕我肯定是吐不出來了。就算勉強吐出來,你也吃不下去的。”
“誰說我要吃了!”女子被檵木一本正經的語氣給逗笑了,掐著她脖子的手瞬間鬆了下來,其實本來掐得就不緊。
檵木雙手枕在腦後,悠哉悠哉地晃著兩條細腿,女子看不慣,抬手便賞了她一巴掌,嗬斥道:“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能這麼沒坐相,被旁人看到,要說你沒家教的。”
檵木不以為意地揉了揉被拍紅的地方,“他愛說便說去吧,我本來就沒什麼家教。我娘一生下我就死了,哪來時間教我這些繁瑣的禮儀。我爹活得長點,但他的時間全用來想念我娘了,哪顧得上我。再說,我被別人討厭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些年遇上的人,哪個不是一上來就對我喊打喊殺的,唯一一個會把我放在心上的人,也不記得我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需要我費心討好的人,一個都沒有了。”
是啊,女為悅己者容。悅己者已經離開了,留下的人妝扮的再好看,也不過落個悲哀的孤芳自賞。
“我活了幾十萬年了,到沒有你個黃毛丫頭想得透徹,還真是丟臉。”女子用手點著檵木的腦袋,怒嗔了一句。
檵木那雙漂亮的杏眸頓時就瞪得滾圓,“幾十萬年?你比天帝還老!”
顯然是十分驚訝,她的聲音比平時要高很多,女子不滿地掏了掏耳朵,“咦?你還真是粗魯,差點把人家的耳朵震壞。”
自知失禮的檵木砸吧砸吧小嘴,沒為自己辯解。
又休息了一會,檵木感覺消化得差不多了,就拍拍屁股站了起來。鞋子是幹的,衣服也沒沾到水,八成是這個女人動的手腳吧。檵木轉過頭,朝她笑了笑,“謝謝”
女子擺擺手,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有風拂過她的麵頰,撩起了搭在她臉上的長發,檵木這才發現,這個女人瘦的厲害。那張臉上幾乎沒有血肉,就像一張漂亮的人皮直接覆在白骨上一樣,檵木突然開始好奇這個女人身上發生的事了。
女子卻像有心靈感應般睜開了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沉聲道:“別妄想打我的注意,忘川裏那麼多趣事還不夠你消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