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來自沂蒙山深處,更具體的地點是學校。題目是《有種水果叫香蕉》,主人公是老史。篇幅並不長,我下麵概括地把這個故事寫出來,使讀者更好地了解小禾當時的感受以及他日後報複吳德的迫切心理。
老史在領讀“香蕉”這個生詞時,一個穿著打補丁褲子的小男孩站起來問:老師,你見過香蕉嗎?老師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小男孩失望地坐下。不但他失望,全班十幾個娃也都很失望。
晚上放學回到家,老史問老婆家裏還有多少錢,老婆說十塊,賣雞蛋的錢,正準備去打油。老史要了過來。第二天,天剛麻麻亮,老史進城了,他找到賣水果的攤子,問哪裏有賣香蕉的。那個小販就奇怪的看他一眼,愛理不理地說,這不就是嗎?老史使勁眨了一下眼睛,原來擺在麵前的就是香蕉,十幾個緊緊地抱在一起,就像班上的娃。老史問明了價錢,一塊五一斤,就花去六塊錢買了四斤。中午,老史坐在一家小飯館門口,從口袋裏掏出從家裏帶來的硬硬的餅子,要了一碗開水,蹲在門口吃完了午飯。回來時,老史沒坐車,因為他用剩下的兩塊錢給媳婦買了一塊頭巾。六十多裏的山路,老史走到半夜才走到家,終於看到村子裏的燈火了,老史卻眼前一黑,栽到溝裏。當老史醒來,他發現自己摔傷了,躺在自家炕頭上,媳婦哭紅了眼睛。好在香蕉和頭巾都在。班裏的娃們來了,挎著一籃雞蛋,還有幾斤紅糖,上課提問的那個學生看到老師的樣子,自責地哭了。別的學生也跟著哭了。老史笑笑,讓她媳婦拿出香蕉,一根一根地掰著分了。自己也分一根。看見娃們還在哭,就好像沒事一樣說,來,咱們吃香蕉。說完先咬了一口。娃們跟著咬了一口。香蕉不好吃,澀澀的。老師咧著嘴說:城裏小販真坑人,這麼難吃還一塊五一斤呢。學生們眼裏含著淚,艱難地咽著香蕉。
接著就是文章結尾了:很多年以後,當年提問的那個學生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學,在那裏,他看到了香蕉樹,也才知道香蕉是一種剝了皮才能吃的水果。他站在香蕉樹下照了一張相,給老史寄了回去。
語文老師讀這篇文章時,好幾次聲音不太正常。不知是老師的緣故還是故事本身,把小禾弄得眼淚汪汪。
老師讀完,沒忙著說話,靜靜地用眼睛在班級掃視了一遍,才說:“聽完這個故事,大家一定都有自己的想法,下麵我們都來說說。誰先說?”
老師的話音還沒落,學習委員賈玲的座位上就發出了響動。隻要自由發言,她總是第一個。她像往常一樣矜持,磨磨蹭蹭地站起來,聲音慢條斯理:“老師,這個故事是真的嗎?我認為是瞎編的。”她的話向來很權威,因為每次考試她都是年級組第一名。
賈玲說完就坐下了,隻負責陳述而不負責結果是她一貫的做派。下麵有人嘁嘁喳喳議論起來,交頭接耳。小禾一動不動盯著老師。他的眼睛現在還潮乎乎的呢,聽到賈玲說這個故事是瞎編的,他仿佛受到了打擊,很希望老師堅決捍衛一下這個故事的真實性。
老師沒說話,隻笑了笑,這也是她的一貫做派——讓所有人都亮出自己的觀點後再做點評。她就那樣一直笑著,又拿目光在班級掃了一遍:“還有誰想說?”
“我。”說話的是吳德。他懶洋洋地站起來,驕傲得甚至都不看任何人,包括老師。他站在那裏,無所謂地說:“這個老師太蠢了!”
小禾一驚,去望語文老師,語文老師的臉色也有些異樣,但瞬間就恢複了平靜,依然用眼光靜靜地巡視著教室。再看吳德,吊兒郎當地站在那裏,歪頭望著窗外,姿態完全是不屑。
接下來的半節課,誰說啥小禾都聽不進去了,包括老師是否解釋了故事的真假,是否點評了吳德的發言。總之,那天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一句話,在小禾的耳邊嚷嚷:“揍吳德一頓!揍吳德一頓!”
機會說來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