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憶曾經(1 / 3)

秋末冬初的燁陽湖,湖水映著湖畔的茂密的楓林,被染成了金黃色的一片。風徐徐來時,水波漣漪泛起,仿佛暮色在湖水中被打成七零八落的碎塊,所有的金色濃妝豔抹似的散開來。水中一塊孤石屹立。這石頭本是四麵棱角鋒利無比,虧得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雨水的日夜衝刷將它的棱角日益磨去,剩下的部分便如同一張大小恰好的石凳。而在那上麵,盤腿坐著的白衣飄魅的男子,朱唇緊閉,麵容皎潔如同深夜裏綻開的睡蓮。而恰好這時候微風又來,他的衣角隨風揚起,腰間的束帶也隨著風吹肆意飄動。

那風在不經意間與他開了個玩笑,驟然勁吹,他腰間的束帶一時間鬆開,竟被風吹走,恰好掛在了楓樹的一莖小枝上。那雪白的腰帶像是掉進了染缸一般,霎時間變成殷紅帶金的顏色,淩亂的水中倒影裏,又多了任意擺動的那一道金。

那男子依舊靜謐如斯,身子依舊穩若磐石般端坐在水中的石頭上。隻是一瞬,他的眼睛睜開了一道細縫,猶如暗夜裏的星辰一般明亮的眸子,隻那麼微微開口,便有鋒利無比的光芒傾瀉而出。他的衣裳經不住風吹大麵敞開,露出頸下晶瑩剔透的鎖骨,一縷碎發飄下,劃過了眼角再從鼻尖滑落,隻覺得世間再沒有這樣好看的男子,隻是在石頭上那麼一坐,仿佛石頭都有了靈氣。

“姑娘若再不將在下的束帶還來,在下可要埋怨姑娘非禮了。”是那男子的聲音,隻一聲傳來,仿佛有朵朵金蓮盛開。

一陣婉轉清麗的女聲,帶著點少女的頑皮,幹淨得好像未經塵世,又好像一滴露水落至水麵上,流入耳中時,甘甜的滋味便在心底泛開來。

“這束帶可是被風吹來的,我不過是將它拾來,你不感激我也罷,又怎好意思埋怨我,我又可曾動你分毫?”

待得他的雙眼全開,目光所及之處便是燁陽湖安靜的湖麵。還有水麵上娉婷站著的少女,她的手裏拿著的正是方才被風“吹”出去的束帶。她的腳步離他漸漸近了,即便是行走水麵,她的步履依然穩健如同行走平地一般,然而每一步又是十分謹慎,生怕激起的水花濕了她的鞋。

“姑娘不是普通人罷。”他也毫不避諱地,直視著麵前手持束帶的女子。即便遊遍名山大川,也入過市井鬧巷,見過的人形形色色千千萬萬,卻也從沒見著什麼人能夠在水上這樣輕易行走著,重點是,麵對著他的目光,毫不閃躲,如此不羞不臊。

“別說我了,這石頭距離岸邊可是有十數丈遠,你要沒什麼能耐,哪能這樣整潔無傷地端坐在這石頭上賞景吹風。”

見她走至跟前,按禮數,他終於起身,才覺得氣勢上那樣磅礴的女子,身材也實在嬌小,頭頂束好的發髻,也隻到他肩膀左右的位置。不見她伸手遞上束帶,隻覺得鼻尖滲透著絲絲縷縷的清香,那香味仿佛從她的骨頭深處散發出來似的,她靠得近了,香味從她的衣領口子那兒滿溢出來,不同於凡塵女子衣袖間的脂粉味,倒像是竹林深處,恰逢雨後,青竹的甘涼氣息和著遍野青草的馥鬱清新,不覺令他恍了神。連她手下的動作,都來不及細看。誰知就在這出神的時候,她竟替他將束帶又重新係上,還在腰間打上一枚吉祥結。

待她揚起臉的時候,瑩白如玉的麵容忽然間離得近了,一瞬間她臉上的笑容蕩漾開來,隻覺得她的臉上有著盈盈的月光,周遭散發著一種難以捉摸卻又驅使人急迫得想要接近的微涼。即便冬夜將至。

心底有些微恙。是一種他從未體味過並且無法解讀的東西。如同山間流水潺潺鳥忽啼,聲聲驚破天語。如同冬季裏的河水,帶著上遊滾滾而來的浮冰碎雪,碰撞間發出鏗鏘脆響,聲聲擊打在心間。

她的笑容轉瞬而逝,隻倏忽間,她的身影遠去消散在茫茫林海中。而他抬起頭,直覺鼻息間清香猶在,還未來得及多想,迎麵而來一陣絲微細雨,****了他的發。

待二人回到蜀山時,天已經黑了。近日裏晝夜溫差大,白日裏的熱意早就退去,蜀山上植被茂密,太陽落下之後,隻覺得陰陰冷冷的淒清。撲麵而來是蜀山上濃鬱的霧氣,不一會兒眼前就是蒙蒙的一片,眨眼時候隻覺得眼前水珠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