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命的延續(1 / 3)

領頭侍女身後的兩名小侍女,見到這不知從何而來的陌生男子,一時間羞紅了臉。她們是王母身邊服侍的人,一人手上托著一隻紅瓷小碗,碗邊一把翡翠小勺,碗裏盛著些略帶粘稠的金黃色液體。見到阿宇與顧忘川的時候,那名侍女手下一抖,險些將碗中的東西傾灑出來,難免挨了領頭侍女的一通責罵。

領頭侍女看起來,比她身後的兩名小丫頭就顯得老成了不少。從容貌上來看,她們都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女孩子,然而領頭侍女眼神中的篤定是其他兩名侍女所沒有的。除了開始時候的略微一驚,很快她便鎮靜地打量著這兩名同著白衣的男子,隨後便在心中明了二人的身份與來意。

她的說話聲音很輕,帶著些許沙啞,在將那兩名小侍女打發走之前,還不忘最後囑托一番。才知她們是天後的貼身侍女,此來便是受了王母的指示,前往浣花園替花神送去新上的桃膠。

“上仙請隨我來,娘娘正在瑤池等候。”

她就走在前頭,也不再搭理身後的二人,隻是一味地向前走著,步子不疾不徐,身姿娉婷而動。路過的地方逐漸變得明朗起來。也不知從何處開始,四周能夠看見生長的桃樹,粉色嬌嫩的花朵密密匝匝地覆在枝幹上。再過幾步路,四周的景致愈發得濃密起來,左顧右盼時候,鼻息間的桃樹香氣也變得愈發濃鬱。再走過幾步路,紛紛灑灑的桃花瓣落了一地。桃樹漸稀,偶能看見桃樹上青澀的果子,大多是一副還未生長開來的模樣,外頭包裹著青色的毛茸茸的衣裳,如同水滴未落的形狀,四麵濃密的葉片將它們緊緊包裹著,有些隻露出個小角。這一路下來,看過了繁茂的桃花與生果,還有未展開的幼嫩新枝,似乎是除了桃子成熟的那個季節,他們將這四季都給走遍了。

要說一般的江河湖海都是湛藍碧綠的色彩,那麼瑤池必定是一眼便能看出它的不尋常的存在。瑤池的水竟然與四麵的桃花一致,是那種粉嫩得可愛的顏色。與侍女們腰間的束帶的顏色沒什麼差別,但單就池水來說,粉紅色的池水,著實前所未見。

見二人麵露疑色,那侍女隨口解釋道:“蟠桃樹生長千年,每年都有無數的花瓣落下。瑤池水本與人界江河沒有什麼不同,隻是這日積月累的花瓣堆積,生生將池水染成了這般顏色。”

時有微風徐來,果不其然,這徐徐的風將桃樹上連帶著落在地上的花瓣卷進池水中。隻知這樣的顏色定不是朝夕能夠得來,也不知這瑤池裏埋葬了多少的花瓣。

侍女的腳步漸行漸緩,擺頭掩著嘴,對身旁二人輕聲道:“天後娘娘便在那兒。”

舉目望去,一名身著錦色長袍的女子若隱若現在密密匝匝的桃花中央,體態略顯豐腴,頭上配著金色鳳冠,兩側金珠連成絡,腰間係著金紅相間的吉祥結,結下綴著纓黃流蘇。

“忘川?”天後抿起嘴角,“許久未見。”

顧忘川依舊不忘禮節,作揖後,端正身子淡然道:“不過數百年。”

“原來這瑤池的桃花都凋謝過,又綻開了。然而樹木尚能周而複始地生長,而有些事……”

“都過去了,勞煩掛心。”顧忘川淺淺笑著。

天後錦袖一揮,侍女們悉數散去,清涼的池水邊,三人許久沒有言語。

“我也不過數百年未見她。”天後唇角蠕動著,如同顧忘川一般淡然的語調。

又是一陣靜默,風把桃花瓣吹落的聲音窸窸窣窣飄進三人的耳朵。水麵激揚起水花,倒不是這樣的清風所為,有什麼東西正在被一股力量緩緩撐起,逐漸在水中央顯出清瘦的身形來。

然而水珠並未沾濕她的衣裳,隻是將她身上的白袍變成了如同桃花般柔軟的顏色,她的麵容顯得愈發蒼白,嘴唇與麵頰幾乎是同樣的顏色,仿佛土地幹涸,裂開幾道深深的紋路。

看著顧悠這般模樣,阿宇隻覺得心口隱隱作痛。有一種衝動想伸手將她抓住,水中該有多冷,她身子本就弱,哪經得起這樣的寒氣。小時候的顧悠就常染風寒,一病就是大半個月,在床榻上皺著眉頭喝苦藥那倔強的模樣,非要他出去買糖葫蘆的任性模樣,病好了搖搖晃晃走出房門時候滿麵欣喜笑臉舒展的模樣,怎樣的模樣,都遠勝過她這樣無力地閉著雙眼,不會說話,不會笑,而且是顯而易見的生命飄渺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