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八月暑熱盛。這一趟是顧忘川與阿宇一同前往的。隻因阿宇來了蜀山後再未接觸過人間凡塵,難免心裏有念想,顧忘川便從玉衡那裏“借”了他來。與平常時候的下山曆練不同,這一趟,二人就是擺了平常心出來遊山玩水的。阿宇青春正盛,總將他關在蜀山這麼個小小的地方也不是什麼好事。既然是來遊山玩水的,自然也得有一副出來遊玩的樣子。顧忘川與阿宇約定好不許使用法術,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隻能用尋常百姓的方式來解決。
這一趟來到了昌州。昌州這個地方,阿宇是從未來過的。盡管幼年的時候便聽說昌州的一條街很有名氣。而這一條街之所以聞名的原因是因為……
來昌州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得去一條街瞧一瞧。畢竟這地方,還是男子來得合適。顧忘川甚至覺得自己帶壞了阿宇,畢竟他年未及冠,而且若是讓玉衡師兄與夏侗師兄知道,免不了好一頓責備。自然,他是無論如何也會想方設法不讓他們知道的。
一條街滿街都張著大紅燈籠,紅粉色的絲帶漫天飛舞,同時還充斥著濃鬱的脂粉氣息。姑娘們的笑聲叫聲響徹大街。一條街上名氣最大的還是紅袖添香樓,據說這兒的姑娘個個麵貌水靈,身材火辣,唱起小曲兒來不卑不亢聽得人心裏又暖又軟。阿宇怎麼也想不到顧忘川此行會帶他來青樓。可眼前紅袖添香樓的媽媽已經迎上來,一口一個公子叫得人心裏發麻。
二人方踏進門,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便圍上來,嘰嘰喳喳叫個不聽。阿宇聽得心中亂如麻,抬頭看看顧忘川倒是一臉鎮定自若的模樣,還轉身與老鴇攀談幾番,點名要一個她們這兒一個叫劉卿卿的姑娘。老鴇麵上又是欣喜又是歉意說道:“這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們家卿卿已經被樓上一位姓嶺的公子包去了。您看我們這兒姑娘還有這麼多,我給你挑上一個腰肢兒更美的,您看如何?”
“你幫我去轉告那位嶺公子,就說我願出五銖錢,換卿卿姑娘一夜。”顧忘川手中一枚錢幣,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上麵綠鏽斑斑。
“這……這位公子,你這不是瞧不起人家嶺公子麼。再說我們家卿卿雖不是頭牌,也斷不止這個價錢。”老鴇滿臉不屑,見顧忘川衣裳華貴,還以為是什麼有錢人,原來隻是衝個噱頭的小氣鬼罷了。
“你隻需轉告他便是。”說著將手中的五銖錢塞給她,一並遞去的還有一顆指甲蓋大小的金珠。老鴇的臉上陰轉大晴,二話不說便上樓尋那嶺公子去了。阿宇起初有些驚訝,不過很快調整下來狀態。顧忘川這麼做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那麼也不必多問隻要跟隨著他便是。
一會兒老鴇下來喜氣盈盈地跑下樓來對他們說道:“二位公子樓上請。”
一進房門便感覺到一陣涼氣逼人。房間四角布置著大塊的冰,紅色的紗帳裏能夠隱隱看出兩個人的身形。桌上幾味小菜冰盞,兩隻空酒杯寥寥放著。
“嶺公子,許久不見。”顧忘川招呼道。
帳中出來的人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眉宇間恬靜似是畫著一幅山水。也不能說長得這般模樣的人就來不得紅袖添香樓,畢竟顧忘川與阿宇的模樣也與這青樓大為不襯。
“今日見到嶺公子,才終於明白衣冠禽獸這個詞說得到底有多到位。”顧忘川一本正經地說道。嶺公子聽著麵不改色,卻如同川劇變臉一般又給自己換上另一張臉,這張臉長得頗有些邪氣,眼裏藏刀。帳中的劉卿卿走出來見著這一幕,隻是默不作聲地替他們三人斟上酒,又到一旁安心撫琴去了。
“卿卿的琴藝雖不如你,但我這種糙耳朵,聽得也甚為舒適。”嶺公子不動聲色地獨酌一杯酒,又給自己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攝魂術用在人身上,怕是她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你若不再操縱她,她便會瘋癲致死。”
“你不用提醒我,我自己施的術我自己清楚。可不就是一個女人麼,心疼她做什麼?這世上我可以再找到千千萬萬個這種模樣的姑娘。”
“魔君果然毫無人性。”
“你這話說著好笑。我本來就是魔,哪來的人性?”
這話說得顧忘川啞口無言,手撚酒杯將酒飲下。
“大哥這酒……”阿宇怕魔君使詐,提醒顧忘川的時候卻已經為時過晚。魔君笑道:“你看你這小跟班多警惕,你也真是,就不怕我在酒裏下毒。”
顧忘川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口黑血來。劉卿卿止下琴音,拿帕子替顧忘川拭去嘴角的血跡。魔君見狀又飲下一杯酒說道:“你看我喝了這麼多都沒事,你不過一杯便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