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之後的他,常常在想,一定是小時候的他太愛哭太懦弱,總是惹她生氣,所以她才會不告而別,甩了他這個跟屁蟲。
所以,他一直在告誡自己,一定要變得強悍,絕對不可以像小時候那樣哭哭啼啼,哪天再見到她時,就能驕傲地告訴她,他很厲害的,大家都很喜歡他,他不會再被欺負了。
結果,真的見到她了,還是讓她看見自己最沒形象的樣子。
遲以珩控訴似的話語,慢慢地喚醒了伊天星早已模糊的記憶。看著他泫然欲泣的模樣,那些被她當做噩夢的記憶,倏然清晰,她無力地扶著自己的額頭。
“你是小水龍吧?”
她想起了幼兒園時的“小弟”,動不動就哭,活像水龍頭似的,所以她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水龍”,而她是他的保護星……沒想到十年後他也沒長進,依然是個愛哭鬼,倒是人緣好了許多。
“天星,天星,對啊,我就是小水龍!”
見她想起來了,遲以珩原本哭喪著的臉立刻笑開了花,原本看著要滑落的眼淚,硬生生地縮了回去,他興奮地抓著伊天星的手,喚著她的名字。
“就算我們認識,我也不會原諒你。”伊天星抽回了手,想起姐姐,她憤憤地瞪著遲以珩,“你讓滿星很難過,滿星如果有什麼意外,我一定會恨你的!”
“滿星?滿星怎麼了?她在哪裏?”
遲以珩看著空蕩蕩的手,終於意識到事情的複雜。伊天星代替伊滿星回學校,絕不會是因為一時興起,或者交換身份玩玩的。
“她一直在等你聯係她,遲以珩,你對滿星太冷漠了。”
伊天星無法原諒遲以珩,身為“青梅竹馬”,卻對重病中的姐姐漠不關心。
姐姐滿星因為患上了急性白血病長期請假,天星把骨髓移植給姐姐,穩定了她的病情。
然而,手術成功的姐姐一直悶悶不樂,總是跟天星說,她可能康複不了,但她還有個未了的心願,希望天星代替她去完成。
姐姐說她喜歡遲以珩,希望遲以珩也能喜歡她。
於是,天星代替姐姐來到她的學校,去見姐姐喜歡的人。
可天星在遲以珩的眼中,根本看不到姐姐的存在,所以天星討厭遲以珩。
聽著伊天星的指責,遲以珩終於明白天星對他的敵視來自哪裏,於是,他當著她的麵,撥通了伊滿星的電話,那邊很快就傳來伊滿星輕柔的聲音。
“滿星……”
“遲以珩,我知道你為什麼打這個電話,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你一直怪我不肯告訴你天星的下落,現在你也不用感謝我,我隻想安心養病了,你把電話給天星,我跟她說兩句。”
他和伊滿星伊天星幼兒園同班,小學時伊天星就不見了,當時他常常纏著伊滿星問伊天星的下落,可是,伊滿星討厭他總是念著伊天星,小學六年都不肯告訴他伊天星去了哪裏。
小學畢業後整整三年沒見的他和伊滿星,進入同一所高中,又有了接觸,伊滿星對他很關心,可一旦他提及伊天星,她就不高興,兩人關係變得很僵。
雖然伊滿星告訴過他要去看病,但她去了國外,他沒辦法去看她,有時從老師那邊聽說她沒大礙,他放心不少,以為滿星很快就會回來的。但是,他們之間夾著個仿佛忌諱似的伊天星,遲以珩隻能和伊滿星保持距離……這樣的行為就變成伊天星無法原諒的冷漠了。
伊滿星知道他真正的秘密,不是愛哭,而是想著另一顆消失的星星,隻是她不肯告訴他那顆星星的下落,隻說她不會再回來。
他曾經怪過伊滿星,但現在他一點都不怨她了。
遲以珩將手機遞給了伊天星,她狐疑地瞅了瞅他,才接過來,她聽見伊滿星說:“天星,抱歉,我騙了你,一直沒有告訴你,遲以珩這十年來都在找你,想要見你。以前,我不願將你的下落告訴遲以珩,老實說是在嫉妒你。明明我們是孿生姐妹,為什麼遲以珩不肯正視在他麵前的我,老是想著你呢?他越是想知道你在哪裏,我越是賭氣不告訴他,結果讓我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這次生了病,我以為自己會死,常常想起我們三個人在幼兒園的時光,我就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從小到大,遲以珩看的人都是你。天星,因為你我才能活下來,所以我不能再自私了,我的心願不是讓遲以珩喜歡我,而是幫他實現心願,讓他能再一次見到你,讓你看看現在的遲以珩,讓你知道有個人非常喜歡你,希望你別把他忘記了。最後,幫我好好照顧貝魯,我很快就會康複出院的。”
伊天星緩緩地放下手機,心底百味雜陳,後知後覺地明白姐姐的用心,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遲以珩。
“小水龍……你和姐姐根本就是聯合起來騙我。”
她抬手捶了遲以珩胸口一記。小時候跟在她屁股後麵哭鼻子的小男生,再見時已成了她需要仰望的大男生,她將他忘得一幹二淨,而他卻一直在找她。
這份心意,有著沉甸甸的重量,她想忽視都不行。
“天星,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遲以珩握著她的手,原本忍住的眼淚終於湧了出來,在她麵前,他不介意當個愛哭鬼。
因為她是深藏在他心中的星星,很重很重的一顆星,如同磐石,誰也無法將她從他心間移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