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論創造(1 / 1)

[法]羅曼·羅蘭(佚名譯)

生命是一張弓,那弓弦是夢想。箭手在何處呢?

我見過一些俊美的弓,用堅韌的木料製成,了無節痕,諧和秀逸如神之眉;但仍無用。

我見過一些行將震顫的弦線,在靜寂中戰栗著,仿佛從動蕩的內髒中抽出的腸線。它們繃緊著,即將奏鳴了……它們將射出銀矢——那音符——在空氣的湖麵上拂起漣漪,可是它們在等待什麼?終於鬆弛了。永遠沒有人聽到樂聲了。

震顫沉寂,箭枝紛散。

箭手何時來撚弓呢?

他很早就來把弓搭在我的夢想上。我幾乎記不起何時我曾躲過他。隻有神知道我怎樣地夢想!我的一生是一個夢。我夢著我的愛、我的行動和我的思想。

在晚上,當我無眠時,在白天,當我幻想時,我心靈中的謝海萊莎特就解開了紡紗竿。她在急於講故事時,把她夢想的線索攪亂了。我的弓跌到了紡紗竿一麵。那箭手,我的主人,睡著了。但即使在睡眠中,他也不放鬆我。我挨近他躺著,我像那把弓,感到他的手放在我光滑的木杆上。那隻豐美的手、那些修長而柔軟的手指,它們用纖嫩的肌膚撫弄著在黑夜中奏鳴的一根弦線。我使自己的顫動融入他身體的顫動中,我戰栗著,等候蘇醒的瞬間,那時神聖的箭手就會把我摟入他懷抱裏。

所有我們這些有生命的人都在他掌中。靈智與身體,人,獸,元素——水與火——氣流與樹脂——一切有生之物……生存何足道!要生活,就必須行動。您在何處,Primnsmovens?我在向您呼籲,箭手!生命之弓在您腳下橫著。俯下身來,撿起我吧!把箭搭在我的弓弦上,射吧!

我的箭如飄忽的羽翼,嗖地飛去了。那箭手把手挪回來,擱在肩頭,一麵注視著向遠方消失的飛矢;而漸漸地,已經射過的弓弦也由震顫而歸於凝止。

神秘的發泄,誰能解釋呢?一切生命的意義就在於此——在於創造的刺激。

萬物都期待著在這刺激的狀態中生活著。我常觀察我們那些小同胞,那些獸類與植物奇異的睡眠——那些禁錮在莖衣中的樹木、做夢的反芻動物、夢遊的馬、終生懵懵懂懂的生物。而我在它們身上卻感到一種不自覺的智慧,其中不無一些鬱悒的微光,顯出思想快形成了:

“究竟什麼時候才行動呢?”

微光隱沒。它們又入睡了,疲倦而聽天由命……“還沒到時候呢。”

我們必須等待。

我們一直等待著,我們這些人類。時候畢竟到了。

可是對於某些人,創造的使者隻站在門口。對於另一些人,他卻進去了。他用腳碰碰他們:

“醒來!前進!”

我們一躍而起。咱們走!

我創造,所以我生存。生命的第一個行動是創造的行動。一個新生的男孩剛從母親子宮裏冒出來時,就立刻灑下幾滴精液。一切都是種子,身體和心靈均如此。每一種健全的思想是一顆植物種子的包殼,傳播著輸送生命的花粉。造物主不是一個勞作了六天而在安息日休憩的有組織的工人。

安息日就是主日,那偉大的創造日。造物主不知道還有什麼別的日子。如果他停止創造,即使是一刹那,他也會死去。

因為“空虛”會張開兩顎等著他……顎骨,吞下吧,別作聲!巨大的播種者散布著種子,仿佛流瀉的陽光;而每一顆灑下來的渺小種子就像另一個太陽。傾瀉吧,未來的收獲,無論肉體或精神的!精神或肉體,反正都是同樣的生命之源泉。“我的不朽的女兒,劉克屈拉和曼蒂尼亞……”我產生我的思想和行動,作為我身體的果實……永遠把血肉賦予文字……這是我的葡萄汁,正如收獲葡萄的工人在大桶中用腳踩出的一樣。

因此,我一直創造著。

心香一瓣

生命如弓,夢想如箭。有的人,雖無優質材料製成的弓箭,卻能將夢想之箭完美地射出去;有的人,雖有良弓在手,卻總是發不出精彩一射。

何以有此懸殊?二者的創造性發揮得不一樣。

一切生命的意義都在於創造的刺激,正是這種刺激激活了潛藏在每個人生命內部的能量。沒有創造,就像空有良弓良箭在手而無射中的目標。

“我創造,所以我生存。”正如作者所言,創造是傾瀉的陽光,是巨大的播種者撒下的種子。釋放你的創造力吧,讓人生來一個煙花般的華麗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