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定定地看著被打得再度撲倒在地上的尹如薇,嗓音越發地幹涸,“路師兄,你沒看出來嗎?她就是要所有人不得安寧。她已活得生不如死,無法解脫,所以巴不得所有人和她一樣生不如死!”
尹如薇又想撲向她,卻被路過扯住,隻掙紮著吼道:“對,我就是要你們都生不如死!憑什麼,憑什麼與泓死了,你們還好好活著?我出家,我出家為什麼……就為祈求老天開眼,讓你們個個不得好死……”
她的話語忽然中斷,軟軟地倒了下去。
路過在她頸後重重一擊,止住了她的惡毒詛咒。
他抬頭看向十一,苦笑道:“郡主,我給她這供詞看,並不是讓她過來找郡主和皇上的麻煩,隻是想告訴她,濟王的死有諸多因素的影響,並不是單單因她而起。不料這般偏執……”
十一歎道:“開始見她說話有幾分條理,以為好些了,原來隻是因為找到讓所有人都不痛快的法子……”
路過垂首道:“郡主,她少年時溫柔端莊,善解人意,後來癡戀濟王,求而不得,冷落空閨許久,這性子才漸漸冷僻。至於濟王的事……換任何女人大約都受不住,也怨不得她。”
十一從床榻上披衣坐起,看著地上的尹如薇,“嗯,我受得住,便該多受些。”
路過怔了怔,這才想起最難過的似乎應該是十一。
尹如薇失去的是夫婿,但十一和宋與泓情同手足,論起感情隻怕還要更深厚些。
而剛剛尹如薇告訴了她什麼?她的夫婿也是謀害宋與泓的推手?
何況,她本想攜手到老的南安侯已與她反目成仇,小皇子頑疾難愈,她自己似乎也病得不輕……
他忽然間不敢想下去,甚至不敢看他自小一起長大的師妹,隻垂頭道:“師妹,可否容我將濟王妃帶走?我會……好好看守著她。”
十一點頭,“讓她多念念經,消消自己的戾氣吧!日後我未必還護得了她,她自求多福才好!”
路過急忙應了,扶起尹如薇離開。
走到門口時,忽聽到十一低低一聲噫歎:“若她隻是盼著能有個人陪著她生不如死,那麼恭喜她,她做到了!”
路過回頭,正見十一走到窗前,注視著遠院落花,掩口咳了兩聲。
一方絲帕飄落,潔白如雪,卻染了大。片的嫣紅,宛若暮春時節開得正好的大朵芍藥。
芍藥,又名將離,離草。
宋昀不久便來到清宸宮,身後的阿母抱著哇哇大哭的維兒。
他的麵容尚有怒氣,看到十一倚於臥榻靜靜地望向他,才斂了惱色,微笑道:“今日可曾好些了?本不想帶維兒過來鬧你,偏偏盛樟他們幾個絮絮叨叨,都說施相怎麼勞苦功高,擾得維兒都睡不安穩,一直吵鬧著。我一氣將他們都逐走,先過來瞧你。若嫌棄我們吵鬧,我待會兒就帶維兒去仁明殿。”
十一抱過維兒,低聲道:“不用了,我正想抱抱維兒。這些日子我病著,不但帶不了他,連奶。水都沒了,算來真是對他不住,也辛苦你了!”
宋昀擁住她,柔聲道:“隻要你能一****好起來,比什麼都強。今日可曾咳血?”
十一道:“不曾。方才如薇過來找我說了會兒話,我倒覺得好些了。”
“嗯?她要出家,我問過母後意思後應允了,還賜了封號,讓她出宮靜養。她找你有事?”
“依然怨天恨地,怪我枉有一身本事,救不了宋與泓,也報不了仇,甚至都不曾送一送宋與泓,待他太過寡情。我聽她嘮叨得可笑,便叫路師兄把她打暈直接帶出宮去了。但願佛經能夠把她那怨氣消解消解,省得誤人誤己。”
“這女人……你本就病著,就是濟王知道,也寧願你養著吧?又怎會怨你?要說報仇……這仇恨也差不多了吧?”
他親了親她,撫她清瘦的麵龐,低低道,“施相那病……應該不行了。璃華去看了一回,回宮哭得不行。”
他不安地站直身,揉揉漲疼的太陽穴,低歎道:“算來……此事是我對不住璃華。便是施相,雖是各取所需,倒也不曾太過為難於我。”
但十一想報仇,他隻能默認她所做的一切,甚至幫著她推波助瀾。
十一瞧著他這些日子也清減不少的麵容,輕笑道:“若是覺得虧欠了皇後,日後皇上可以好好彌補她。至於施相,有因才有果,他心中未必不知是我下的套,恨不著皇上。”
宋昀道:“你做的,便是我做的。他恨我也無所謂,我擔著便是。便是有因果報應,我也跟你一起承受。”
十一道:“不用。皇上還有太多的事要擔,有什麼報應,不論是該的還是不該的,我希望都是我擔著,與你無關,更與維兒無關。”
她說這話時,維兒正睜著黑水銀般晶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她,甚至伸出手來,抓摸著她這些日子過分白。皙的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