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同心,位尊權重,她應該過得遂心如意,得到了多少人再怎麼追逐也追逐不到的平安喜樂。
既能安樂,她的病自然不用憂心,卻不知維兒的病如何;若維兒健康,她頭上那些刺目的白發,或許又能轉作烏黑……
睡夢裏,他仿佛滿足,又仿佛失落地長長歎氣,然後被趙池喊醒。
醒時,胸口依然悶疼得發慌,仿佛有一把銼刀,一下下地鈍鈍地銼著。
於是趙池的呼喚,便像隔了山、隔了水般遙遠。
他定定神,才聽到趙池在說:“侯爺,雁山去中京了!”
韓天遙頓了頓,猛地坐起身來,額上已有汗水湧。出。
一痕冷月下,西風斷雁,飛霜凝雪,殘枝敗葉在樹梢間沙沙作響,又似誰在垂死間掙紮感慨,更添幾分秋意。
韓天遙肩背的汗意被秋風吹涼,又在縱馬疾馳間滲出涔。涔汗水。可不知為何,依然有哪裏的寒意絲絲往外竄著。
趙池和幾名親兵隨在他身後,一邊擦著滿頭的汗水,一邊忍不住地嘀咕:“這雁山究竟在搞什麼鬼?實在不行,咱們別理會他了!即便他是貴妃的人,也不該如此任性妄為……話說他去中京做什麼?憑一己之力收複故都嗎?”
韓天遙不能答。
當日十一曾半真半假說道,她將雁山安排到他身邊,是為監視於他。
可他留意過,軍情緊急之時,或他們遭遇危險之際,雁山從未向外傳遞過消息;但每次得勝或突圍成功他反而會往京中傳訊。
報喜不報憂,韓天遙無法從中看出他的意圖,更看不出十一的意圖。
入夜後,中京城早已城門緊閉,不論雁山有何打算,一時總無法入城。
韓天遙遣斥候多方打探,早對附近地形了若指掌,想找到雁山和他的隨侍並不困難。
不久,他便在大運河的一處堤岸邊找到了雁山等人。
雁山見到韓天遙,雖有些驚惶,卻也不見慌亂,見他下馬走上前來,隻迎過去行了一禮,眉眼低了低,說道:“侯爺,雁山還有些要事要處置,不便就此離開,故而私自離開軍營,不曾回稟侯爺,望侯爺莫要見怪,也……莫要攔阻。出了軍營,我便不是軍中將領,而隻是一介草民,所言所行都由我自己一力承擔,絕不會連累侯爺或大楚。”
韓天遙看了眼前方巍峨城牆,淡淡道:“雁山,既已從軍,當知軍法如山,絕不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若不能給本侯一個理由,本侯不可能放你離去。”
雁山似有些意外,就著依約的月光仔細看他麵容,依然隻是一貫的冷峻沉凝。他猶豫了下,說道:“我雖從軍,但侯爺也當知我另一重身份。我是聽從於朝顏郡主的鳳衛,郡主交待的事,我必定為她辦到!若侯爺認為我犯了軍法,待我為郡主辦妥那件事後,必定向侯爺領罪,也算是軍法忠義兩不誤。”
韓天遙微微眯眼,“她交待你辦妥什麼事?”
雁山皺眉,“郡主的吩咐,並不便告訴第三人,尚祈侯爺恕罪!”
韓天遙盯著他,忽冷笑,“你既知自己違了軍法,又憑什麼認定本侯不能先按軍法處置你,容你先去辦柳貴妃交待的事?便是貴妃在此,本侯也照樣能處置你!又或者,你認為逃離軍營後,本侯便處置不了你?”
他搭上了腰間的龍淵劍。
趙池等見狀,亦各自按住兵器,無聲轉換著方位,卻是將雁山和他三名親隨的去路盡數堵住。
覺出韓天遙不加掩飾的森冷肅殺之意,雁山一時怔住。
跟韓天遙征戰那許多日夜,他對韓天遙的身手再清楚不過。論起武藝,兩三個雁山都未必是他對手,何況他還帶著趙池等身手不凡的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