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樹林叫起來:“邰縣長,剛才你不是說,今天隻是來調查調查嘛,怎麼說征地就要動手啦?桃花山上,整整五個社的村民呢,我們不先聽聽村民的想法?”
“樹林同誌呀,群眾的意見很重要,但群眾的想法往往是落後的,僵死的,頑固的,他們懂什麼資源的合理開發利用?懂什麼發揮各種優勢,抓住機遇開拓創新?懂什麼商品經濟、市場競爭規則?懂什麼長遠利益與短期行為?懂什麼可持續發展?他們隻看到眼皮底下眼屎巴那麼丁點利益,隻盯著自家堂客娃兒是不是乖,自家被窩是不是熱和!我一再講,機遇千載難逢,機遇稍縱即逝!現在菊花願意回家鄉投資,為解決農村剩餘勞動力,為鄉親們的錢包鼓起來,舉辦旅遊業,是造福鄉梓,富裕一方的盛舉嘛,你們怎麼還那麼麻木不仁?你們這些當村幹部的,當鎮領導的,就這麼點政治思想素質?甘當井底之蛙?”
“哎喲喲,泥鰍娃,你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受用不起喲。”榮樹林揶揄道。
“樹林同誌,你嚴肅點!今天我們是研究富民強村的大事!別泥鰍娃泥鰍娃地喊。我邰庚生歲數與你一般大,工作崗位與你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別不識抬舉!”邰庚生再也受不了榮樹林的奚落。
“你耍什麼威風呀?你把褲子脫了,你肚臍眼有幾個節疤,你屁股上有幾塊黑疤,誰不清楚?想當年,我也去鎮政府幹事的話,混得比你還鬼模人樣!”榮樹林譏諷了幾句後,又說:“既然是鎮村兩級班子研究,我們村支部、村委會還有許多同誌,如支委徐俊芝、副主任劉四清等都不在,怎麼研究?鎮裏就光祖一個人,他就把鎮的家當完啦?今天又是研究光祖女兒來村投資的事,究竟是公事還是家事?泥鰍娃,不,邰縣長,這點規矩你不懂?”
邰庚生盯著榮樹林,這大老粗話雖難聽,但卻說到了點子上。這倒提醒了邰庚生:榮菊花的事,我可得謹慎點,別落下什麼把柄讓人家抓著啊!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但官場卻無常勝將軍,替榮菊花找錢,自己卻抵押著縣長的寶座,值麼?還是讓榮光祖跑前台好。於是他說:“光祖呀,樹林說得也有道理,鎮村兩級領導,不是在湖邊等著?叫他們上船來吧?”
榮光祖遲疑了一下,叫船上的水手,再次放下皮劃艇,不一會就將副鎮長張敏、鎮政府辦公室主任胡世喜、村治保主任榮光宗、村委會副主任劉四清等人接到船上。
“俊芝呢?剛才不是還在救人嗎?”邰庚生問,“給她打電話,叫她馬上趕來。”
榮光宗說:“聽說徐老板受了點傷,貨輪送她到醫院去了。”
“哦……”邰庚生長長地歎一聲,不知是失望還是擔心,令人捉摸不透,但在場的人都能體會出無窮餘味。“光祖,給醫院打電話,問問俊芝的傷情。”
榮光祖極不情願:“邰縣長,你還關心她呀?”榮光祖的話裏有話,“當年我們支持她發展花卉業,發財了,現在她早就認不倒人了,還處處與鎮裏過不去,你不是不知道……”
“我們是研究工作!”邰庚生突然嚴厲起來,“支持農業結構調整,是我們的責任,難道你要桃花村的村民,給你燒香磕頭?”
榮光祖打了電話後說:“院長說,徐俊芝頭部劃了一條口子,又受了點風寒,在住院治療。熊主席看著呢。”
邰庚生說:“那就算了。我們就不等徐俊芝了,開會吧。”
榮菊花滔滔不絕地講了她開發桃花島上桃花山的宏偉計劃,歸納起來是:征用或租用桃花山上所有的耕地和林地;建一個陵江市一流的休閑娛樂中心,每年可接待遊客一百萬人次;改造禹王廟,建成川東第一名刹,滿足部分宗教遊客的需要……整個項目建成後,可給村裏提供上千個就業機會,可給村民創收一百萬元以上……如果按征地辦法征用土地,村民按規定獲得補償,如果不願意領補償金,可作為公司股金分紅;如果租用土地,公司按每畝地每年八百斤黃穀折價付租用金……
參加所謂研究的人員,鎮村兩級幹部,除榮樹林有所保留外,其餘的都眾口一詞,同意榮菊花到桃花村開發投資。所以,所謂研究,也隻是一個形式,榮菊花的方案很快通過了。呂潔馬上將會議紀要打印出來,參加會議的人員,除榮樹林外,人人在上麵簽字畫押。邰庚生對榮樹林說:“樹林呀,今天是縣、鎮、村三級領導共同研究了,這些做法,是充分尊重村裏的意見的,也是充分考慮到村民的利益的,村支部要大力支持呀,你簽個字吧。”
“這個字不能簽。支部七個支委,就我和建華兩人參加,我沒這麼大的臉麵代表他們。”
“好,好,不簽也不勉強了,也隻是個紀要嘛。”邰庚生說,“菊花呀,鄉親們眼巴巴地盼望著你的項目給他們帶來發財的機會,你可不能讓他們失望呀。下來,你和建華好好協商,把雙方的責任、義務明確下來,不能虧待了村民,特別是保護村民利益的條款,一定要寫清楚,再正式簽訂開發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