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今天我沒有會議安排,你到縣城來,老地方見。我倒要看你怎麼向我解釋?”
“不,今天真的不行。我和陵江市華宇公司約了幾次了,最後敲定今天商談具體協議,我不能不守信用。再說,這筆生意,對我們公司太重要了。要不,如果談判順利,我下午到你那兒,好不好?”徐俊芝想到兒子,想到兒子知道這些事後,將看不起她,將離開她!兒子是她這輩子的希望啊!由於她太愛兒子,才違心地同意兒子參與恰怡旅遊公司的經營管理,由於她怕失去兒子,才對兒子與榮菊花的來往隻是勸阻,而不是橫加幹涉。現在,邰庚生要把兒子親生父親真相抖出來,兒子怎麼能承受住這打擊?還有,自己是人民代表了,如果大家知道她的兒子竟然是“偷人養漢”生的,自己還有什麼臉麵替村民說話?自己還有什麼資格代表選民監督政府?於是,她懇求邰庚生。
“我不是和你談判,我是救你的兒子,不,救我的兒子,救你的家。”邰庚生掛斷了電話。
徐俊芝心情壞透了,腦子亂得一團糟。當她到了華宇公司朱總的辦公室,腦子裏晃動的還是邰庚生的影子,思考的依然是如何隱藏她與邰庚生那種可憐、可悲、可恥的聯係,以保護她的兒子,保護她的家。
與華宇公司的生意,不需要唇槍舌劍般談判,隻需將花木的品種、價格,交貨的時間,貨款支付的方式、時間等敲定就行了。但是,由於徐俊芝心不在焉,竟沒有細看,就草草簽了字。等她帶著合同,坐上車想往縣城趕時,同行的小梁順便看了看合同,才提醒徐俊芝:“徐總,你看這價格是不是有問題喲?你看,直徑兩尺的黃桷樹,才兩千元一根。這隻夠成本,我們要倒貼人工費和運費!”
徐俊芝抓過合同,仔細看了看,小梁說得一點不錯。這合同怎麼簽的?她還發現,對方在付款時間上,也往後延長了半年。五十多萬元,半年的借款利息,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徐俊芝馬上下車,又回到朱總的辦公室,說明合同有問題。
朱總說:“徐老板,本來呢,我們在原來議定的合同上作了修改,今天再敲定,可是,你已經簽字了,再改就不叫合同了。做生意麼,講信譽。”
“朱總,我當時沒有細看,請你理解。這合同不合理,按合同法規,屬於不正當競爭,應該修改。”
兩人各據理力爭,互不讓步。最後,朱總說:“如果徐老板這麼不講信譽,我們的生意就隻有不做了。我這樣做,對你來說,還挽回了些損失。”
徐俊芝兩難了:生意不做麼,公司沒有錢付給種植戶貨款;做麼,公司要損失幾萬元。幾萬元錢,在半年前,對俊芝花卉公司算不了什麼,現在是一千元的錢,都要捏緊了做。目前,明月大橋馬上要動工了,必須馬上籌集到資金!徐俊芝隻得忍痛說:“朱總,價格就不說了,希望你能貨到就付款。”
朱總說:“徐老板這麼急著用錢?”
徐俊芝無奈,隻得把自己承諾修大橋的事講了。這朱總倒是個做大生意的人。他聽了徐俊芝一席話,很感動,便說:“修橋補路,是行大善啊。我理解,我欽佩。好,你貨到後,我馬上劃款。”
“先小人,後君子。朱總是不是把合同……”
“行。”朱總馬上將幾份合同上的價格,付款時間都改了。
徐俊芝千恩萬謝出了華宇公司,上了車,她還黯然神傷。這個差錯,都是邰庚生惹出來的啊!她恨邰庚生!盡管如此,徐俊芝還是要去赴邰庚生的約。薄暮時分,徐俊芝來到老地方,那座長江江畔的小島上。
徐俊芝沿著那道通向小島的石梁,向小島上的涼亭走去。她走得很慢。這道長梁,給她的傷痛太多。記得當年邰庚生背信棄義,和何菊枝結婚前,到縣城開會,他便約徐俊芝到縣城,說是說說他的痛苦,希望徐俊芝原諒他。徐俊芝真是個癡情女,竟然陪著邰庚生到了縣城,來到這石梁痛別。那時這道石梁,還僅僅是一堆亂石堆,也沒有修什麼涼亭,更無園圃和餐館。他們坐在那塊巨石上,長江悄悄地流著,明月偷偷地照著,河風輕輕地吹著。記得邰庚生買了當時少見的國光蘋果,用刀子削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或由邰庚生拈著,塞進徐俊芝的嘴裏,或由徐俊芝嘴裏含著,“吻”進邰庚生的嘴裏。兩人一邊流著淚,一邊嚼著蘋果,將甜的味道,酸的淚水,一並吞下去。就在那塊大青石上,邰庚生奪走了徐俊芝最寶貴的東西,徐俊芝把自己的一生的幸福獻給邰庚生!兩個月後,徐俊芝發現自己的身體出現異常,驚慌不安的徐俊芝,悄悄告訴了母親,母親又告訴了暴怒的父親。未婚先孕,這在那個極左的歲月,是多麼可恥的事啊。做支部書記的父親,強迫徐俊芝嫁給了古仁祥!不久,生下了兒子古建業。
寒風料峭,江水淒清。石梁和小島上很少有人來往。徐俊芝剛剛坐下,邰庚生幽靈般從不遠處的聽濤軒小酒樓裏出來了。那小酒樓是邰庚生的初中同學、就是度假村會計呂潔的父親開的。邰庚生無所顧忌,經常在此出入,他的一些肮髒交易,糜爛荒淫生活,許多都是在這兒上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