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3)

“黑社會犯罪集團裏,隻有暴力才能在不信任的基礎上建立起基本的秩序。而在一個公權力不受製衡的官僚團體和社會生活裏,也隻有依賴各種強製性的手段,才能維持政府對一個多元化社會起碼的控製力。我們可以得出結論,暴力與強製是與不信任走在一起的,而民主隻可能搭建在信任的基礎上。我們還可以得出結論,在一個深度不信任的社會,黑社會的組織方式和價值取向,與正式社會公權力的組織方式與價值取向其實非常一致。一個利益與價值高度分化的社會,如何在一個以信任為基礎的秩序裏追逐利益?從人類經驗與有限的理性看,平等主體之間的‘契約’關係,是構建以信任為基礎的社會經濟秩序的關鍵。所以近來有很多人談論商業信用或商業倫理的重要性。但這遠遠不夠。因為在一個現代社會最不能讓人放心的首先是公權力。一個社會起碼的信任秩序就是政治秩序。重建信任,必須以‘契約論’來構建一個讓各種利益和思想在程序平等的機製中都能得到伸張和表達的政治秩序,這就是我們十六大提出的民主政治建設……”

“如果承認黑社會性質組織的力量是短期內無法根除的話,那麼有兩點是防止社會生活‘黑社會化’的重要因素。第一,有沒有民主政治製度可以提供合法的‘尋求政治保護的手段’?比如院外遊說,支持選舉,言論宣傳等等。第二,有沒有民主政治製度能夠提供一種強大的、完全迥異於黑社會的組織邏輯和競爭手段?”

“前者的路途如果完全堵死,各種程度不一的被公眾視為不正當的利益,就沒有絲毫救贖的機會,就隻能遠離正式的製度途徑,直接去腐蝕和‘搞定’具體的行政官員,隻能以黑社會慣有的方式來尋求‘政治靠山’。而沒有後者,黑白兩道的‘合流’就會毫無阻力。隻有盡快建設完善的政治文明,才能從根本上除去‘黑白合流’的危險……因此,以徐俊芝為代表的人民代表,公開、公平、公正競選代表的行為,積極參與和監督行政管理的行為,提出議案、質詢官員的行為,是從根本上除去‘黑白合流’危險的有效措施之一……可惜,由於我,由於我們對徐俊芝的行為不理解,不支持,甚至埋怨、打擊他們的行為,才使何雙娃之流的不法行為得逞!”

“同誌們,邰庚生作為縣委副書記、縣長,他的腐敗、墮落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是我們不重視民主政治建設的結果,是我們尊重民意、人民當家做主意識不強的結果,是我們反腐倡廉抓得不力的結果!”

“我們要感謝縣人大代表徐俊芝,她不怕打擊,寧願犧牲自己的利益,也不放過一個腐敗分子,以維護群眾的根本利益!因此,我建議:第一,請司法機關正式介入何雙娃‘地下賭場案’的嚴肅查處;第二,建議司法機關重新審查徐俊芝所謂挪用大橋資金問題,還一個堂堂正正的縣人大代表以清白,還一個能代表選民參政議政、監督政府行為的縣人大代表的合法權利!第三,紀委成立專案組,調查邰庚生的問題,調查明月湖大橋前期工程中的問題,調查紅穀水泥廠的問題……”

童世元有些賣弄理論水平的長篇發言,與會者第一次沒有產生反感;童世元的三點建議,得到全體與會同誌的支持……

徐俊芝被放出來了。出來那天,縣委書記童世元,帶著剛剛上任的蒼桑鎮黨委書記兼人大主席的熊海山、桃花村支書榮樹林等親自迎接她。

無辜地被雙規了一周,徐俊芝悲憤不已。麵對童世元的賠禮道歉,麵對熊海山的安撫慰問,麵對榮樹林的羞愧難言,徐俊芝隻有淚水洗麵。她隻向童世元說了句:“童書記,就是一個縣人大代表,在某些人的權力麵前,也是可以隨便拘押的啊……”她撇下迎接的人,上了兒子的車,走了。留下童世元等人,麵麵相覷。

邰庚生聽說童世元撇下他開了常委會後,就知道末日來臨了。他困在自己那套豪華住宅裏,像一頭困獸,不停地闖來闖去!他看看住宅裏豪華的陳設,巨大的穿衣鏡裏,晃動著孤零零的身影,真想嚎啕大哭一場!

他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他悔恨自己沒有聽從領導的勸告啊!記得他剛剛當上副縣長時,陵江市市委書記秦明曾諄諄告誡過他:一個縣的領導,無論那個地區是貧窮還是富裕,要發展,都必須大規模開發建設。開發建設要花錢,不法開發商、貪婪成性的官員,都像資本家敲骨吸髓般盤剝工人、作奸犯科弄虛作假進行原始積累一樣,把建設項目當做目前發財暴富的捷徑。所以,你上任以後,一定要把好重大建設項目的關,自己坐在大堆鈔票上,要“坐懷不亂”,把握住自己。不要項目上去了,人卻垮下來了。邰庚生是從鄉鎮幹部幹起的,雖然在鄉鎮幹事時,他做了許多左得要命的事,傷害過村社幹部和社員,但他在經濟上還能保持清白。到縣裏後,先後擔任的是農業口的領導,不了解建設市場從項目立項到工程驗收全部過程中,每一個環節,無不是將一枚枚公章置換成一把把銀子的過程,許多掌權人由此變成了玩公章的魔術家;無不是一股股“錢流”洶湧彙成的陰河,許多弄潮兒成了陰河的溺死鬼。項目成了升遷沉浮的魔方,工程也成了恥辱肮髒的牌坊。剛任副縣長時,他還謹守市委書記的教誨,沒有利用權力介紹過什麼工程項目。後來,他發現身邊的一些同事們,利用權力,千方百計聚斂錢財,養情婦,他心理不平衡了。恰恰在這時,榮光祖找他談鎮水泥廠出售的事,他動心了,與榮光祖一起,幾經輾轉,將價值兩千餘萬的水泥廠,以不到一千萬的低價,買到手,他和榮光祖僅此一項,就各獲利三四百萬。挖到第一桶金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他和舅子何雙娃勾結,大肆挪用、貪汙三峽移民款,開辦旅遊公司,後來,他又暗中支持何雙娃借榮菊花的名義,開發桃花山,從此,走向不歸路……

他又想起了女人。他這一輩子的生活、仕途,都和女人緊緊相連。當年,他不拋棄徐俊芝,不與妻子何菊枝結婚,也許就沒有今天的縣長邰庚生了。但是,何菊枝給自己打通了通往權力的渠道,帶來了榮耀,同時也毀了自己後半生啊!是幸事還是禍害,翻雲覆水間,究竟誰是誰非啊?還有那個榮菊花,她給自己生理上的滿足,但這種滿足卻是用自己身敗名裂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