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挪威]西格裏德·溫塞特(2 / 3)

“是嗎?”漢斯問,覺得奇怪,“我以為隻有你問我做了什麼淘氣事,我胡扯一通才算說謊呢。”

“是啊,當然—那是最壞的謊話。可是你到處去講那些你瞎編排的故事,讓人信以為真,這也還是說謊。”

“是嗎?”漢斯又問,“不過,媽,你告訴我們你和倫希爾德姑姑、西格妮姑姑小時候的事情,不是也說謊嗎?”

“我絕對沒有說過,漢斯。除了真有其事,我是不亂說的。”

“你們還是小姑娘的時候,真的坐了輪船到丹麥去,還進過哥本哈根的戲院嗎?”漢斯又問,深深感到懷疑。

“當然是真的。你知道你外婆的父親那時住在那兒,我們在假期裏去探望他。外祖母的哥哥在哥本哈根,是他帶我們到皇家戲院去的。”

“我從來沒有坐過輪船。”漢斯看來有些不高興地說,“我也隻到過一次戲院—那次我們看到《勒格諾王和阿斯勞》。安特斯說這出戲實在沒有意思。”

“要是複活節我們到奧斯陸去,如果那時演的戲對孩子們合適,你可以去看戲。”

“放心好了,決不會有的。”漢斯說,活像一個不存一絲幻想的人。“但是,媽,你寫小說的時候,你不就在書裏編排一些故事嗎?那麼,你就在說謊,不是嗎?”

“至少我們是靠這些書維持生活的,”媽敷衍著,接著不得不笑了起來。“大家都知道書裏的話並不是真的,不過是說事情該是那樣的就是了。”

“那麼我想我也可以學著寫些好書,”漢斯輕鬆地說,“因為我可以想出許多故事來,我能嗎,媽?”

“日後再看吧。現在快走一已經是五點零五分了。到荷爾姆水塘那裏去,不許去餺水,聽見嗎?”

“但是,媽,剛才你自己還說那兒水不深,不會淹死人。”漢斯笑了,在媽還沒有機會說什麼之前,便衝出門外溜走了。

四月,山裏積雪當真融化了。菜園背麵山坡下枯萎的草坪露了出來,那—小塊光禿禿的土地一天比一天天。花園裏去年聖誕節使用過的滑雪跳台,現在隻剩下兩堆髒雪。這裏,那裏,任何—處雪化了的地方,媽會找到手套、帽子和圍巾—每次她到花園去散步看看雪繡球和水仙有沒有出芽,都能拾到—些東西。

安特斯和她一塊去散步,他喜歡花,也喜歡他家的花園,隻要不差他幹這幹那。但是把小溝旁第一朵蓓蕾初放的鮮豔的款冬花,和小溪對岸赤楊林邊第一批白頭翁花帶回來給媽的,總是安特斯。

山穀裏遍響著流水的琤。溪溝裏春水泛濫。夜裏天氣還是冰涼的—流過花園的那條小溪拂曉前就抑低了它的聲音,溪邊的薄冰剛結上就為流水衝碎,發出銀鈴似的叮當聲。早上,放出去的狗立刻衝向小溪去喝那股帶泥的流水,在濕漉漉的枯草上打滾,奔向花園盡頭的那株大白樺樹,向那些住在枝頭的喜鵲吆喝—喜鵲也毫不示弱地還嘴叫著。但是在深山裏,還留著一條完整的滑雪道,到複活節,就有一批新來的遊客湧向山上的旅舍。每星期天早上,安特斯一大清早便不見影兒了—他上了山,在那些留有殘雪的滑雪道上滑行。

有天早上三點鍾,果園裏的蘋果樹間充滿了紅翼畫眉婉轉而又嘹亮的歌聲。天空泛出淡淡金色的曙光,亮得有如白晝。紅翼畫眉不過是路過這兒—一旦能在森林裏覓得食物,他們便飛走了。在屋子附近過冬的山雀,靠聖誕節留下來的幹草度過著悠閑的生活,現在也一對對飛出去閑遊,帝—帝—都,帝—帝—都地唱著,鳥在屋裏穿進穿出,尋找它們做窩的地方。有天,花園裏化了雪的地方飛來了幾百隻鸚鳥,是到這兒來等候它們的配偶的—這一類的雌鳥總要比雄的晚一星期從南方飛來。媽和蒂雅把幹穀散給它們吃,還把貓關在屋裏。但是要在春天把貓關在屋裏,真是說來容易做來難。

農民都說栗色貓善於捕鼠不會捉鳥。對雪雪福說來真是再對不過的了。但是雪雪福裝得仿佛世上再沒有比獵鳥更引不起它的興趣的事了。有一天它突然失蹤,不再回來。孩子們認為它是出去求愛的。最後消息傳來,說是倫特農場的雇工開槍打死了雪雪福。他看見這隻貓正在穀倉後麵大嚼倫特太太養的幾隻小雞。那麼,看來雪雪福倒是個偉大的獵人。隻是它機靈得永遠不在家邊獵食,卻到別處去作掠奪的遠征。

“至少,它死得真像一隻雄貓。”安特斯說。

但是漢斯卻為雪雪福掉了眼淚,媽也覺得不安,生怕杜拉會因失掉心愛的貓傷心。

每天,在這個小鎮裏,可以越來越清晰地聽得激流的怒吼。沿河一帶籠罩著一條白綢似的煙霧,繞到大街的橋下,這陣煙霧便像細雨似的灑在行人的身上。

有天星期日中午,安特斯從山間滑雪回來,帽子裏兜著著藍色的白頭翁花和紫羅蘭。

“那裏,這些花多得數不過來,媽……為了滑雪,我們天天都在堆雪,但是看起來,今天很可能是今年最後—次滑雪了。”他歎息著。接著又興奮地說,“媽,從今天起再過一個月就是五月十七的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