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比奧派了一個人來通報我們即將到達的消息。他比我們早到兩天。在我們進入或離開村裏的時候,前後幾百米的路麵都割去了草皮,鋪上白沙。有時在叢林深處也是這樣,不知是何原因。有些地方,沙礫地上生長著一些美麗的淡紫色花草,類似卡特來蘭(我在埃阿拉附近的森林散步時已經見過)。這種珊瑚紅的大花,形如蒜瓣,我在泥土地裏也見過,當地人吃它裏麵的果肉,果肉色白,有點茴香的氣味。走近一看,它的葉子同小棕櫚差不多大,高約一米五。這些花難道是清掃路麵後才露出來的?抑或是她們特意移植的?我甚至相信是她們特意移植上的。我喜歡這條沙路,人們把一切都鏟除了,僅僅留下這些花朵。
每到一個村莊停下,我們就和頭人談話,勸他們。隻要林產公司不按值付兩個法郎一公斤,就不要把橡膠賣給他們。因為,頭人對我們說,公司常常隻付一個半法郎,要超過五十公斤以後的才照兩法郎計價。另外,我們還勸當地人學會稱橡膠,因為他們不懂過磅的方法,隻憑筐數計算,這就使公司的經手人有了壓秤的機會。隻要經手人稍不老實,而公司經理又不在場糾正,就會發生欺騙的事。
我們一停下,便有一大堆人急急忙忙向我們提出申訴,要求解決糾紛、受到保護等等。例如,有一個男人在他哥哥和姐姐的陪同下,來向我控告他的鄰居和他懷孕三月的妻子睡覺,使她小產了。他要求鄰居為孩子的死亡付出五十法郎的賠償費,等等。
二月一日或二日
……
晚上並不太冷,但由於蚊子成群,船員們隻能在大火旁睡覺。船停在一個小島上,島上有許多白山羊,不知道它們吃的什麼,因為地上隻有幹燥的風化粗沙,稀稀疏疏地長著一點奇怪的草叢,就是我剛才提過的那一種,綠灰色的葉子,和山羊的白色倒也顯得非常調和。很多山羊都有一隻腳被拴在沙土中的木樁上,想來是要擠它們的奶,不讓羊羔吃奶。在不遠的地方有幾間茅屋,說得恰當點就是幾個臨時的避風處。屋裏有幾個本地人,樣子悲慘可憐,滿麵怒容。船長費了很大的勁才說服了其中的一個,為我們在群島中領航。他們給我們帶來了四個雞蛋和一大碗羊奶。船長抓了一隻山羊,真可以說是用武力強占的,但他留下了一個值五法郎的銀幣。賣的人還要兩個法郎,他也隻好照付。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本地人維護售價,或者說是在討價還價。別人早就對我們講過,博爾地區的人性格倔強。在其他地方,不管什麼東西,別人給得再少,那兒的人都沒有異議。前天,我們的一個衛兵班長在一個村莊買了一隻雞,隻給了半法郎。我對他說這是戰前的價格,戰後買一隻雞應付一個法郎。他被我說服了,和我回去補了一個小銀幣。由於他做了好事,我願意付這一點錢,但他拒絕接受這個銀幣,把錢作為禮物,給了一個路過的孩子。
既然白人用半法郎就可買本地人一隻子雞,因此,本地人一看見白人下船上岸,一方麵心驚肉跳,另一方麵又不設法把可憐的雞價提高一點,這也是很自然的事。
我們又碰見了停靠在一個小島附近的“萊昂布洛號”,並在船上看見了那個年老的領航員,他過去曾為“讓蒂爾號”領航,橫貫乍得湖。馬爾克為他拍了照,出自好意,還給了他一大筆小費,使他感激不盡,麵帶笑容,眼含淚珠。
我們硬拉著這位老人當領航員,他一定沒有想到會得到什麼報酬。當我把一大筆小費塞進他的手裏時,他一直板著的麵孔鬆弛了。我和他開玩笑,笑他臉色陰沉,他也開始笑了,雙手把我的手拉著,緊緊握了又握,感動極了。多麼正直的人!征服他們是多麼容易嗬!可恨的是某些人使用了各種鬼花招,又不深入了解,非要執行仇視土著的惡毒的政策不可,還想出各種借口,來為他們的粗暴行為、敲詐勒索與奴役虐待的種種惡行辯護,或者證明那是合理合法的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