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打電話,說要來上海看我。我問:“怎麼這麼突然啊?”我媽說:“昨晚做了個夢,夢見有人把你逼到牆角,你不住地喊救命。”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媽,您怎麼也迷信起來了?”我媽強詞奪理:“這不叫迷信,這叫母女間的心靈感應。”我不屑:那時我撞車撞得頭上冒出個大包,怎麼不見您來感應?我媽又說:“機票我都買好了,明天下午就到啊。”我五官皺到了一起,心想我媽要是來了找我要女婿,我該去哪兒捉個壯丁回來。
麗莉雷厲風行,找起北京的工作來了。我慫恿她:“還工作什麼啊?讓程玄養著不就好了?”麗莉伸出右手食指搖了搖:“女人需要經濟獨立。”我向她豎了豎大拇指。經濟獨立了,誰離開了誰,都不會餓死。
第二天下午,我去機場接我媽,我媽老生常談說我瘦了,還說:“眼睛都凹下去了。”我回她:“凸出來的那是金魚。”我媽又說:“就你一個人來接我啊?”我又回她:“不然您想我請人來舞獅嗎?”我媽覺得我不孝極了。
我把我媽送到家,就又折回公司上班了。我找葛蕾絲簽到,她卻不在自己的位子上。麗莉朝我拋了一個眼色,我就跟著她去了洗手間。麗莉在確認了洗手間中沒有旁人後,才說:“剛剛魏老板讓我往葛蕾絲的卡上打八千塊錢,還讓我招聘新的秘書了。”我大驚:“啊?辭退了?”麗莉又把她右手的食指在我眼前搖了搖:“我們親愛的魏老板被勒索了。”我又大驚:“勒索?”
這時,葛蕾絲推開洗手間的門,進來了。我和麗莉忙洗手的洗手,梳頭的梳頭,倒像被抓了把柄一樣。葛蕾絲見狀,說:“溫妮,明天我就不來了。我換了工作。”我還理不出頭緒,問道:“哦?換了什麼工作?”葛蕾絲大大方方:“麗莉沒告訴你?有個老外,讓我教他中文。”我又說:“家教啊,不錯。”葛蕾絲瞟了我一眼:“說是家教,還不就是想包我。”我恍然大悟:“那也不錯。”葛蕾絲對我的“不錯”感到意外,她也許以為我會說什麼“你醒醒吧”諸如此類。
我和麗莉走了。麗莉說:“她剛剛告訴我時,我嚇了一跳。想不到你這麼鎮靜。”麗莉又說:“葛蕾絲跟魏老板上過床,還偷偷留了證據。她現在要走了,這筆錢不敲白不敲。”我想不通:“魏老板就這麼束手就擒了?”麗莉解釋:“他說就認倒黴了,花點錢,打發一個瘟神。誰讓這次看走眼了呢?”的確,魏老板這眾多鶯鶯燕燕中,對他用這等絕招的,葛蕾絲還真是第一個。他常常誇誇其談:“我的女伴們,都被我安排得服服帖帖。”可惜,如今,出了個不服的。其實,魏老板花幾千塊錢就像打個噴嚏一樣。至於葛蕾絲,就這樣把自己和噴嚏的價值劃了等號。
坐在位子上,我倒不鎮靜了,心裏烏塗塗的一團。人生沒有明燈,葛蕾絲沒有,我也沒有。但她卻比我磊落,想要什麼就去要什麼,而我,什麼都不敢要。
魏老板把我和麗莉喚進了辦公室。他說:“你們兩個一個為我辦外事,一個為我辦內事,就像我的左右手。好好幹,我不會虧待你們的。”魏老板也是落寞的。他在被手底下的女人算計後,馬上就需要手底下的其他女人來對他表表忠心。麗莉欲言又止,想必是覺得自己忠不了多少時日了,卻又不忍說出口。
我下班回了家,見我媽與丁瀾、何先生二人正談得熱火朝天。我剛剛還尋思著向丁瀾借何先生用用,充當一下我媽的準女婿,想不到這計劃一下子就泡湯了。
我把丁瀾拉到一邊:“我媽都問你什麼了?”丁瀾道:“還能問什麼?還不就是你的男朋友如何如何?”我心急如焚:“你怎麼說?”丁瀾喂了我一顆定心丸:“就說,我也不太清楚。”我抱住丁瀾:“好兄弟,好姐妹。”
我把我媽拉回房間。我媽攥緊我的手:“怎麼連你室友都不清楚你和你男朋友的事啊?你看她那個男朋友,多好,又斯文,又風趣。”我皺了皺眉。何先生風趣?那我豈不是要成笑星了?我說:“媽,我耳朵都要長繭子了。今天我們不要再提‘男朋友’這三個字了好不好?”我媽無可奈何,心想她榮升丈母娘的日子真可謂遙遙無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