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司同事的郵箱中收到了同一封郵件,一封來自葛蕾絲的郵件。郵件由三張照片組成,照片中的人是魏老板和不要臉的她。我不是成心說葛蕾絲不要臉,隻是照片中的她,的確是沒有露臉。赤條條的魏老板摟著沒有露臉的葛蕾絲,嚇得公司中的女同事個個掩麵。掩麵歸掩麵,眼睛卻從指縫間露出來。男同事個個戴上刁鑽的嘴臉,一副好戲開場前的焦急神態。
麗莉對我說:“我要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打擊她:“有人在,就處處有是非。”
魏老板在午後時分懶洋洋地登場。他走進辦公室,我們個個屏息。我在心中默默倒數了十個數,就聽得他的辦公室中傳出一聲巨響,不知道又是哪個瓶哪個罐兒變成了殘骸。魏老板辦公室的門由他踹開,震得我耳膜幾乎淌下血來。他大嚷:“滾,都給我滾。”他知道,自己光溜溜的身體已經接受過我們眾人目光的洗禮了。
沒一個人敢動,我也不敢。我縮在椅子上,喉嚨發癢卻又不能咳嗽。
這時,花店的小夥計突然送上門來。他一踏入公司大門,就察覺氣場不對,雙腳釘在地上,輕聲細語道:“溫妮,溫小姐,收花。”我借機咳嗽了一聲,貓著腰向他靠攏。我心想:肖言又送花來了?他還有顏麵送花來?
魏老板搶在我前麵,一把奪下花,從公司這端扔到那端。花束在空中劃出弧線,撞擊窗戶後應聲落地,花瓣紛紛散落,美輪美奐。小夥計和我雙雙張著嘴,其餘眾人頭幾乎要埋到了桌子下。魏老板又是那句:“滾。溫妮,你帶頭,滾。公司是讓你談情說愛的地方嗎?是讓你養花種草的地方嗎?”
我大踏步走去拾起了花束,又大踏步離開了公司。眾人紛紛跟在我身後,我頗有一番領袖風範。
我們堆在樓梯間無所適從。有的說,回家吧,就當放假一天。又有的說,包忘了拿出來了。
花束中插著肖言的卡片:有一種離幸福越來越近的喜悅。
我大聲哼了一聲,在樓梯間分外蕩氣回腸。我躲進洗手間,魯莽地再次撥通了肖言的電話。在肖言的一個“喂”後,我劈裏啪啦道:“你離幸福越來越近?幸福是什麼?是你的孩子,還是我?”肖言被我逼得啞口無言,末了卻還是吞吐出一句:“小熊,是你。”我繼續撕破了臉逼他:“給喬喬買了什麼話梅?你也知道酸兒辣女嗎?你說會是兒子嗎?”我閉目聆聽肖言的呼吸,平穩,急促,再平穩。肖言的聲音沒有一丁點兒底氣:“她懷著我的孩子,我不能對她太刻薄。”這就對了。肖言還是那個心軟的肖言,那個再怎麼狠心也狠不到底的肖言。我流下淚來:“等孩子出生了,你就能刻薄了嗎?”接下來,肖言說了一句我忽略了太久的話來。
他說:“我的親生父母可以賣掉我,我又為什麼不能扔下我的孩子?”
我驚得連淚都凝固了。肖言的心底,有一道我一直夠不到的傷口。這傷口,讓他徹頭徹尾地低估了“血脈”的含義。
我字字鏗鏘:“你不能扔,你也扔不下。肖言,我們真的結束了。”我掛了電話,突然覺得天空分外晴朗。有一天,肖言的孩子會呱呱落地,肖言會把他捧在掌中,不忍走開半步。親生父母和肖家二老在他心上劃下的傷口,將由那連眼睛都睜不大,手腳都伸不直的小肉球替他撫平。
我回到樓梯間,同事們還在大眼瞪小眼。我又像領袖一般:“結束了,下班。”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天是從何時炎熱的?我不知道。不過,炎熱了就好。我從拖遝的戲中退了場。這次,我說了算。
麗莉打電話給我:“溫妮,老板讓全體人員都給他滾回公司。”我嗤之以鼻:滾來滾去的,他以為他經營的是皮球廠?嗤歸嗤,我還是回了公司。我的包,以及包裏的零七八碎,沒必要留在公司與二百五的魏老板共存亡。
魏老板悶在辦公室中不聲不響。麗莉告訴我:“葛蕾絲又找他要錢,他不給,結果就變成玉石俱焚了。”我又替魏老板不平了:“錢不是給過了一次了嗎?怎麼也沒把證據要過來?”麗莉哼了一聲:“葛蕾絲留了底,想謀張長期飯票。”貪得無厭,典型的貪得無厭。我又替魏老板鬆了口氣:“反正現在公開了,她也沒有籌碼了。”哪知,麗莉又說:“怎麼會沒有?她還有更火辣的呢。”我大呼:“你怎麼都知道?”麗莉噓了噓:“老板又讓我給她彙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