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咖啡廳。我這個不喜咖啡之人,已經成了這兒的常客,次次還都是和不同的人。
我僵直著腰,說:“有話直說吧。”鄭同又笑出酒窩:“好,那我開門見山。”
我在公司如坐針氈時,不由自主地猜過:他是喬喬,或喬家肖家雇來除後患的。八成,他會掏出一紙契約,上麵寫著溫妮和肖言今生今世不得相見。而我,須在上麵按上手印。可惜,我猜的不對。我麵前的鄭同說:“我和肖言是老同學。幾個月前,他找到我,讓我追求他的妻子喬喬。”
我喟歎:整出戲的演員都讓我看齊了。
我挑了挑眉毛:“繼續。”鄭同繼續道:“肖言說,他需要喬喬願意同他離婚。”我不解:“你為什麼甘願介入他人家事?”鄭同的嘴臉變了:“為了錢啊。肖言給了我一筆錢。”英俊的臉變得貪婪,光滑的皮膚上像是泛出了油光。我記得肖言說過,他給喬喬介紹的男人條件上佳。而實際上,這哪裏是“介紹”?這分明是一場買賣。肖言是急了性子,瞎了眼,自欺欺人。
鄭同又道:“我盡心盡力地討好喬喬,可想不到,肖言有一天說,我的任務結束了,我可以消失了。”我覺得肮髒:“買賣結束,也無可厚非。”鄭同搖了搖頭:“不,並沒結束。我剛剛準備消失,喬喬又主動找了我。她說,她要我在她身邊,演親密的戲給肖言看。”我恍然大悟:喬喬擎著“嫉妒”這把劍,勒在肖言的脖子上,讓他乖乖留在她和孩子的身邊。而肖言也果真中了計,他速速放開了我,去闔家團圓了。我一知半解:“難道,喬喬也給了你一筆錢?”鄭同笑得燦爛:“她需要我,自然會給我錢。”我頭皮發麻,覺得金錢萬惡。這時,鄭同又來火上澆油:“現在,她和肖言恩愛了,買賣又結束了。那你,需不需要我呢?”
我又挑了眉毛:“我?你會為我做什麼?”鄭同做足了功課:“你和肖言之間的感情,遠比他們夫妻二人的深厚吧?”我心想:如若講求先來後到,的確是深厚。我不做聲,鄭同繼續高談闊論:“肖言因為擔心喬喬紅杏出牆,才分外在乎她。這種感情,不堪一擊。如果我願意繼續糾纏喬喬,從中作梗,他們二人勢必產生紛爭。到時,你還怕肖言不會回到你的身邊嗎?”我不禁喝彩:“鄭同,鬧了半天,你才是這場戲的大導演。”而在肖言和喬喬看來,他隻不過是個道具而已。
我攥緊拳頭:“他們已然有了孩子。”鄭同嗤之以鼻:“你擔心那孩子?那本來就是肖言計劃中的,他大可以要孩子,卻不要孩子的媽。”
見我恍惚,鄭同奸笑:“你,難道不動心?難道,不想意思意思?”一邊說,他一邊做了做撚鈔票的動作。我的疑惑通通解開,多一會兒也不願耽擱。我拍案而起:“敗類,滾。”鄭同愣住了。他還以為,我也會雙手舉過頭,奉上大筆鈔票,滿足他大賺三方的美好希冀。見他恍惚,我又嚷了一句:“你不滾,我滾。”
我怒不可遏地離席,鄭同在我身後叫喊:“喂,還沒結賬呢。”我跑得比兔子還快:你賺那麼多了,還好意思讓我結賬?
鄭同的出現,讓我決意離開上海,離開這片悲情的土地。我記得,我來到這片土地的第一天,肖言曾在外灘畔給我留下了今生今世最刻骨銘心的一吻,那吻落在我的臉頰上,燙出烙印。我記得,肖言曾多少次出現在我的房門口,對我訴說他的身不由己以及對我的眷愛。我也記得,親愛的黎至元,他曾做過我夥伴般的愛人,做過我的飯友。我曾對他說過,他是白發,我是紅顏。我更記得,我為黎至元做的長壽麵,他曾說,他會等我到年華40載。一切都是過眼雲煙,末了,隻剩下悲情的孑然一身的我,守著縹緲的回憶。
我再次向魏老板遞上辭呈時,他終於咆哮:“什麼?你還要走?”我罪人一般:“感謝您給我加了薪水,也感謝您一路上的栽培。不過,我還是要走。”魏老板仰在大皮椅中:“說,你給我說清楚了,到底為了什麼非走不可。”我實話實說:“您第一次見到我時,問過我,為什麼不留在美國發展。”魏老板搶了我的話:“我記得,你說是為了男朋友而回國的。”我點點頭:“如今,我走,也同樣是為了感情之事。”魏老板從大皮椅上彈起來:“為了黎至元,還是別人?”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隻知道,如果黎至元留在上海,如果黎至元也留我在上海,那麼我一定會留下來,天天同他吃飯,被他認作“小孩子”。不過,這隻是“如果”了。
魏老板見我不說話,態度由硬變軟:“溫妮,你太感情用事,成不了大器。”我辯駁道:“如果當初我不感情用事,我壓根兒不會來上海,您也壓根兒聘不到我這員大將。”魏老板嗤笑:“什麼大將,純粹一個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