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不是活人好去的地方,尤其是急診。
裴邵賢去疏通關係找他當醫生的朋友,林雲衍半扶著段硯行坐大廳裏等。
過了會,有個白大褂的男人過來看了看,再過了會,段硯行迷迷糊糊地進了吊針室,掛了兩瓶鹽水,手背慘烈地被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護士紮成了馬蜂窩。
然後,三人在醫院折騰得精疲力竭,回到家,裴邵賢鑽房裏,一邊嚷嚷著明天還要上班,一邊到頭大睡。
林雲衍把他扶到沙發上:“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
“那,我扶你到房間裏睡。”
“……不要,我就睡這。”
林雲衍歎了口氣,便不再說什麼。
段硯行神誌不太清楚,腦子燒得有點糊塗,講話都覺得吃力。隻覺被推倒在沙發上,一層層被子壓下來,沉得他透不過起來,咳嗽聲似乎比白天的雲觴還嘶啞。
肝啊肺啊的好像哪裏都疼,痛楚從血管灌入到心房,又從皮膚裏滲透出來,渾身針刺似的,疼得他不住□□起來。
林雲衍一直坐在沙發邊,沒走。
雲裏霧裏的,隻聽清清冷冷的聲音在低語什麼:“好像隻要把感冒過給別人,就好得比較快……”
段硯行沉沉地閉著眼睛,手鑽出被子胡亂摸索也不知摸到了什麼,乏力地一笑:“衍衍,你這想法又傻又……”
——可愛,他想說這個詞,但及時封住了嘴。哪個男人喜歡被形容“可愛”?
“……我不該讓你吃阿司匹林。”
“小毛小病,別當回事。”段硯行繼續迷糊地笑了笑,“和那藥沒關係,我自己折騰出來的。”
掌心裏冰涼的手微微動了一動,後來想想那是林雲衍的手,略有瑟縮地,想抽走又沒抽走,矜持卻又溫柔:“你還是別說話了。”
段硯行自己也覺得聲音實在難聽,便閉上嘴睡了。他想雲衍應該坐會也該去睡了,入夢前感覺到林雲衍把他的手塞回了被子裏。
林雲衍其實在那靜坐了很久,一直看著段硯行沉入睡夢中,呼吸變得均勻輕柔,就好像直吹在他臉上,一陣陣發熱。
再過了會,他看見沙發上的男人眼角竟泛出一點濕潤的光澤,沾著眼睫,留在弧度美好的那彎眼尾處。
陰柔的麵貌,讓那一點淚光染了媚氣,又滲了淒涼。
林雲衍眼睛裏忽而一片霧氣迷蒙,柔光四溢,不由自主地朝那臉蛋靠近,慢慢地壓下身去,可到了一半,身體微微輕顫著,頓然止住動作。
上一次,段硯行喝醉了,強吻他,喊他的名字……
那一吻的滋味如今仍反複彌留在他腦海裏,明明是想封存起來鎖住不再去想,卻又情不自禁地拿出來思索。
思索那一個咬破了他下唇內側,結果起了泡好幾天吃東西都像針紮似的受罪的強勢之吻,竟沒有覺得討厭。
他這是……不正常了嗎?再試一次的話,會不會有答案?
對著冷冷的空氣,他歎了一聲:“像你這樣活得無憂無慮,到是很好。”
第二天太陽高照,段硯行從被窩裏鑽出來,渾身汗濕酷似在大太陽底下跑了十公裏馬拉鬆。
裴邵賢臉色發黑地從臥室出來,看見神清氣爽的他,提著後衣領便往門外丟:“你這個該死的病原體,麻煩短時間內不要再進我家門!”
也就是說,那一晚上他們三人吃吃喝喝,於是感冒病毒也在嘻嘻哈哈間悄然散播,你傳我我傳你,無一幸免。
裴邵賢第二天頭痛欲裂,剛開始以為是宿醉,喝完一杯水後打了個噴嚏,之後演變為重感冒。
林雲衍從第二天開始在床上躺了兩天,段硯行本想去看他,但是一來被大哥拒之門外,二來星美的那部電影開拍了,他跟著劇組去了巴黎。
上飛機前,他給林雲衍打了個電話。
林雲衍聲音虛弱,參雜著咳嗽聲說:“注意身體,別太辛苦,回來了再聯係吧。”接著電話裏隻剩下一連串低咳粗喘聲。
這真是,一個比一個咳得讓他鬧心。
機上氣質優雅的空姐問他要什麼,他點了杯咖啡,喝上第一口,嘴裏真叫一個慘烈悲壯。
下唇上不知何時,竟破了,長出潰瘍來,巴黎的美食似乎是與他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