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方的禮貌,段硯行也不由自主地嚴謹起來。
一邊點頭,一邊納悶:“你的弟弟是……?”
唐琦莞爾一笑:“就是林雲衍,我是雲衍的姐姐,他其實本名姓唐。”
事後,段硯行回想,覺得唐琦一定沒想過弟弟在外麵對真實身份隱瞞了多少。
或許也不能算隱瞞,因為他的確沒有正式地尋問過林雲衍,隻是林雲衍也沒自己提起過。
按照林雲衍的性子,別人不問,他一定不會說起自己的事。
段硯行隻猜到他的舉止修養不似平常人家,卻沒想到父輩是在南方做大官的。
當時當地,好像有人在他後腦勺上輪了一棒槌,頓時耳鳴目眩,天昏地暗。
還好這個陰差陽錯不是太離譜,隻不過變成了二嫂的弟弟,輩分上,他也可叫一聲弟弟了。
他想起剛才在禮堂裏看見背影酷似林雲衍的人,此刻想來又覺得不是幻覺了。
唐琦沒有看出他有多麼震驚,溫和地道:“雲衍自從離家以後,隻和我偶爾有書信往來,他經常在信裏提到你,說他承蒙你的照顧,一切都很順利。所以我一直想來見見你,鄭重代我弟弟謝謝你。”
“哦,沒什麼……”段硯行還沒緩過神來,隻得敷衍地應答。
唐琦麵露一絲憂色,委婉道:“雲衍從小沒怎麼離開過家門,他一個人在外麵,我很擔心他會上當受騙,畢竟他一直養在深宅大院裏,接觸的外人很少。我們家規矩也很多,什麼事都要講輩分,雲衍在家裏是最小的,很多事不能由他自己做主。他想走演戲這條路,家裏的長輩們都竭力反對,結果他一意孤行,不肯回家認錯,鬧得現在家門都不能進,連我做姐姐的也幫不了他。”
她微微抬起一點頭來,眸光閃爍,清亮有神,與她的弟弟神韻之中確實極為相似。
“我一直怕他在外麵壓力太大,萬一生病了也沒人照顧他。所以,知道他有你這麼一個朋友,我就放心了許多。”
“呃……”段硯行一時間不知怎麼答話。唐琦淡淡笑了一下:“雲衍性格內向,在家裏話也很少,和他恐怕不好相處吧。不過我知道,雲衍他性情其實有點冷淡,不是他喜歡的人,他是不會放在心裏反複提起的……”
“呃,二嫂。”段硯行怕再聽下去不好招架,隻好不禮貌地打斷。
唐琦會意地笑了笑:“我沒有別的意思,雲衍他在信裏什麼都告訴我了。他說你已有喜歡的人,我也勸過他了,感情的事原本就不能強求,隻不過這是雲衍第一次主動提到一個人,所以,我希望三少爺以後還是能以朋友的身份多照顧他。”
唐琦微微頷首,淺淺一個禮,卻是段硯行消受不起的人情。
他唯有勉強道:“他要是有什麼困難,我一定會盡力幫他。”
唐琦馬上展顏道:“那謝謝小叔子了。”
“不……這沒什麼。”
段硯行暗自歎息,唐琦不虧是林雲衍的姐姐,脾氣心性簡直一個罐子裏釀出來的。
林雲衍玲瓏有致,他姐姐也很聰明伶俐,馬上一聲“小叔子”,把人情債狠狠地敲定了,段硯行想推脫都沒機會。
話才說了幾句,廊裏又響起一個幹脆的聲音,如那庭院深處撩起一勺子清水所發出的甘甜聲響。
“姐。”林雲衍也從燈火裏走來,竟是一身青藍色的唐裝,銀線秀出的雲紋在昏暗裏微微泛光,如星星點綴在身上。眸子裏卻如秋夜一輪明月,“你怎麼撇下姐夫跑到外麵來納涼?”
話到一半,看了一眼段硯行,微露笑容:“偷偷和你的小叔子聊什麼?”
唐琦和方才溫芳大雅的大家閨秀不大一樣,麵對弟弟時顯露出幾分自在大方的性情,橫了一眼弟弟,道:“對自己的姐姐要慎言慎行,你想傳謠言毀你姐姐的名節啊?”
林雲衍笑道:“今天是姐姐結婚的日子,我怎麼敢沒大沒小。”
大概同樣也是和自家姐姐說話放鬆自在,麵對唐琦時,林雲衍也顯露出幾分以往沒見過的俏皮。
這對姐弟眉目神情其實都很相似,秀外慧中,同樣是一眼的清清澈澈,晶瑩剔透裏仿佛有引人探尋的深潭。
兩人同站在一幕景中勝似美景,任清河淙淙,溪流不盡,也不屑於一顧。
唐琦和弟弟調笑了幾句,回禮堂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