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廊差不多是全敞開地對著庭院,中間沒有什麼遮蔽物,隻要過了從香堂那邊延伸到院中的小徑,廊中發生了什麼便可以一覽無遺。
段硯行此時的心情就像一鍋煮開的沸水,帶著沙啞又喊了一聲:“衍衍!”
眼看那邊聊天的人越來越近了,林雲衍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扣住裴邵賢的肩膀,扭著胳臂眨眼就把人摔在地上。
他怕裴邵賢掙紮起來,便單膝壓上去,把人完全擒住,讓他有再大力氣也爬不起來。
他剛才被裴邵賢忽然襲擊段硯行的激情場麵嚇住了,一下子被攪得心神紊亂思路空白,驚亂之下憑著條件反射發起行動,下手自然非常狠。
段硯行這才後悔叫他幫忙,因為他下手毫不留情的關係,被摔在地上的裴邵賢發出慘烈的叫聲,反而把庭中的人驚動了。
過來的都是老夫人生意上的朋友,老夫人自己首當其衝到廊下,於是便看見自家的大兒子衣衫淩亂地被人鉗製於坐下,嘴裏含含糊糊念叨著什麼。旁邊就是幾乎光裸著上半身,氣喘不定的小少爺,仰麵歪歪斜斜地躺在地上來不及起身,幾縷破碎的衣料還留在附近,有傷風化。
自裴易尋進入家門,在女主人眼中他就是個**下流,勾引哥哥們做出傷風敗俗的事情來,給裴家頻生禍端的妖孽。
如今眼下的情景無法不讓她對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深惡痛絕,可是顧及顏麵,她還是低吼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
接著,老爺子也在管家的攙扶下過來了,段硯行心下暗歎,這場麵不好收拾。
裴家的臉麵這次被裴易尋丟盡了,隻是老爺子向來偏寵小兒子,不忍心端出家法來訓誡,隻好把犯事的兩人一起關在祠堂裏思過。
連帶林雲衍也受到牽連,拖累了剛過門的姐姐,在公公婆婆麵前為弟弟出手傷人賠禮道歉,洞房花燭夜結果鬧得雞犬不寧。
裴邵仁由於過去與三弟的不良記錄,東窗事發後也不好在父母麵前勸慰什麼,好在新婚妻子很會做人,把公婆擺平了,他便抽身去祠堂看看兩個兄弟。
被父親母親雷霆咆哮了一番,轟轟烈烈鬧了一場,再加上下人送來的幾杯涼茶,裴邵賢的酒也就醒得差不多了。
隻是他依然有些迷迷糊糊起不來,是因為之前被林雲衍狠狠摔的那一下撞傷了腦袋,後腦勺腫起一個大包,沉得像灌了鉛似的。
裴邵仁過來看他們時,他還橫躺在地上昏昏沉沉,拽著段硯行的一根手指頭,像小孩子搶奪到心愛的玩具般不肯鬆開。
段硯行盤坐在他身邊,抬頭橫了一眼進來的裴邵仁,冷嗖嗖地笑著:“二哥,你讓大哥到你房間裏去後,你們說了些什麼?”
祠堂裏光線暗沉,加上染香的效果,把裴三太子的臉烘托得如鬼魅似的。
裴邵仁下意識怔了怔,再回過神來道:“我隻是在大哥麵前,對過去的事認個錯,然後說光宗耀祖的事由二哥我來擔負,你們愛做什麼做什麼去。”
明暗交加的光影裏頭,裴邵仁淺淺地一笑,高大卻落寞的背影仿佛在熏香裏淡去,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怎一個物是人非的感覺。
段硯行默歎了一下,低頭冷麵看著裴邵賢血色紅潤的臉:“你讓他相信我是段硯行?這麼荒謬的事,你自己猜疑就算了,還想說服別人?”
裴邵仁半眯著眼睛,淡淡地笑:“自欺欺人的事二哥已經不想再做了。”刻意地頓一頓,語氣略沉,“你是誰,我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側身,手扶在格子門邊像是準備離開,一席身形修長,浴衣附體卻顯得空落落的。
眼角的餘光飄忽不定,笑容神秘:“常年床笫之歡,假如還分辨不清楚,那我就真不是個東西了。”說完,人便轉身走出去,不給段硯行發問的機會。
段硯行神色凝重地坐了一夜,等天快亮時,裴邵賢終於鬆開他的手,搖搖晃晃起身,扶著脹痛的額頭一陣沉吟。
段硯行冷冰冰的語氣道:“我是段硯行沒錯,我借你家小弟的身體還魂了,雖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裴邵賢坐在那裏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半晌後,道:“對不起……你,讓你原諒我是不是有點怪?”
段硯行板著臉說:“我原諒你了。”
他回答得如此之快,而且表情如此鎮定,讓裴邵賢又驚異又尷尬。
“怎麼,難道你想對我三跪九叩負荊請罪?”段硯行坐姿一派落落大方,兩手搭著膝蓋如一尊佛像,挑起眉毛來衝門邊使眼色,“還是認為事已至此無法挽回,準備以死謝罪?喏,那邊的門結實,撞上去時使點力氣,免得腦癱變植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