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酒店,林雲衍就有些搖搖晃晃,段硯行把他的一條手臂掛在脖子上,很自然地攬著腰處,卻聽林雲衍發出幾絲細碎的哼哼,他就裝聾作啞,隻當不明白。
一起搖搖晃晃地扶到了停車場,把人往車裏副駕駛座位中一塞。
等他繞到駕駛座坐好,係上安全帶,想給林雲衍係時,發現他趴在自己腿上呼呼大睡。
略微蜷縮著肩膀,把臉埋在臂彎裏,迷迷糊糊地往他大腿裏側蹭。
像懶懶的貓咪似的。
段硯行打趣地想,還是隻優雅卻落單的貴族醉貓。
車子直接開回白金館公寓,守門的大叔用猥瑣的目光盯著他們倆走進去,等快要離開視線範圍時,忽然叫住他們:“喂喂,是503和504的嗎?”
沙啞的聲音像鬼魅一樣,讓段硯行不由打了個冷戰。
“是,幹什麼,大叔?”
守門的大叔也是K.S.A會所的員工,或許是因為這樣,反而不把他們這些公寓裏的住客當明星看待。
天冷,大叔縮頭縮腦地挨著半掩的門探出來,眼神還是那麼詭異。
段硯行皺皺眉:“章叔,最近小區沒貼什麼通緝告示吧,你看我們倆像看通緝犯似的。”
“哦,有封信,沒寫收件人是誰,但門牌號碼是你的,我想應該沒錯。”章叔用打探似的目光瞅一瞅,笑嗬嗬說,“你先扶他上去吧,等會再下來拿信。”
“哦,謝謝章叔。”
林雲衍時不時幹嘔,身體越來越沉,段硯行幾乎快扛不住他了。
情況不允許他逗留,章叔的話很快被拋諸腦後,他半扶半抱地把人拖進504自己的家,想直奔臥室。
然而剛進去,肩膀上的人就“噗通”一下栽倒在玄關,腦袋好像撞到了什麼,抱頭縮在牆角邊低聲呻吟。
上次摔傷腿時也沒露出半點脆弱的樣子來,現在卻好像異常失意,不但呻吟,還夾雜著一聲比一聲急促的低啜。
段硯行愣了愣,心不知沉下去多少,連忙蹲下去扶人。
扶到一半,林雲衍沉沉倒入他懷裏,揚起嘴角,似笑卻非笑,醉意中隱約有著一抹落拓之感。
“你剛才,是想替我擋酒?”他撐著段硯行的肩膀,啞笑著支起半身,抬起頭來,眼底一片水潤已經漫到了眼尾,沾濕長睫。
他是想在葉慎榮麵前把林雲衍的酒擋了,林雲衍經過上次大病,腎不好的人,喝酒勞神當然是不行的。
可是結果,那些酒卻反而全被林雲衍攬去。
段硯行不由得苦笑,咬一咬牙,鬆開攬在林雲衍腰際的手臂:“沒這個酒量,你還偏要一個人喝那麼多。”
林雲衍生澀一笑。他已然大半身靠在段硯行懷中,兩人半坐在玄關的瓷磚地上。
忽然,他有意無意地順勢把段硯行推到了牆角邊,兩人往前一跌,輕而柔軟的身體幾乎完全埋入,纏得更緊了些。
段硯行皺眉,想把人扶起來,林雲衍卻壓著他的肩膀,目距隻有幾寸之間。
進門時倉促,隻來得及亮起玄關頂上的一盞小燈,昏暗的一束光線自頭頂上方照下來,疊影之中是兩人混雜的呼吸。
林雲衍的眉目都隱在了背光的暗影裏頭,卻清晰可見清冷的嘴角挑起不羈的弧度:“段硯行,我不介意你心裏喜歡誰,不介意你有多愛雲觴而容不得其他……但是在我失意的時候,陪陪我好麼?”
帶著熏天醉意的聲音微微顫抖著,一字一字都如同自心肝肺裏掏出來。
這話,在他心裏百轉千回了多少遍?
段硯行深深吸了一口氣堵在胸口,扶住那隱約在顫抖卻故作鎮定的肩膀,用力地捏了一捏:“衍衍,你是不是一直以來都頂著很大的壓力?”
林雲衍微微動了一下唇角,眯起的眼縫裏幾乎溢滿了粼粼波光,聲音輕得幾不可聞:“無欲則剛……我也想我是,可我做不到。如果沒有雲觴,你是不是會有一點喜歡我?”
良久的注視,段硯行可以明確地感覺到逼來的目光裏有著強烈的覬覦,卻隻能視若無睹。
雲衍之於段硯行,段硯行之於雲觴。
他把林雲衍扶起來,語氣溫和,卻不多流露感情:“衍衍,假如我說是,那是糟蹋了你。”
林雲衍冷哼一聲,把他推出門外。
大門緊閉,段硯行在門口杵了半天,想來想去,自家門被反鎖了,似乎有點狼狽。
他在走廊裏待了近一個小時,往事隻在腦海中亂成一團毛線球,理也理不清。
對雲觴,是八年的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