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道:“我來請示十五爺,這件功勞還是我來幹,又怕十五爺說我破費銀子。正犯著嘀咕呢!”顒琰笑道:“你本來就是化錢的手嘛!該化的還是要化!”福康安挺了挺身子,昂然說道:“那就還是我去!昨個兒見和珅,說起這事,和珅說:‘你去問十五爺,這事怕輪不到你福四爺。再說這是興大兵,還是等著皇上發話才合宜。’他的意思是說我化錢的話都是十五爺的意思。”
“真正說這話的是和珅,還有你兄弟福靈安。”顒琰脫口說道。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對,又轉圜了道:“他們也是一番好意。你一生征伐百戰百勝,從沒有失過手。台灣區區海域之島,稍有不虞四麵都是汪洋,我不願你再冒險犯難。所以我不附和,也沒有駁斥他們。”
福康安眼波閃爍,凝視著顒琰良久,看看二人,又把目光轉向窗外,像要透過千重殿宇萬重樓閣遙視遠方,緩緩說道:“不能等台灣全部淪陷才動手。台灣府治要死守待援,府城守不住也要守住鹿耳門。有登陸灘頭,我的大軍一到,立刻就能控製全局。請十五爺今天就發八百裏加緊。”又轉過臉來道,“台灣局麵已經糜爛,福建全省兵力能用的都用上了。不然不會調鄰省的兵加固海防,足見情勢何等嚴迫!十五爺,您是咱們主心骨,要拿定主意!”劉墉也道:“福公爺這是公忠體國之言。林爽文要占據了台灣全境,穩住腳根,再用兵就十倍艱難!”
“那就這樣定!”顒琰一捶卷案下了決心,“你為主,海蘭察為前鋒,打!”
紀昀一磕煙灰,說道:“閩浙總督、福建巡撫、福建水師提督都是無能之輩。請十五爺請旨撤差拿問。派李侍堯兼任福建總督,太湖水師三萬人馬統歸福公指揮,兵部的餉要十五爺親自督辦,不要旁人掣肘。”
他沒有明指,人人心裏明白,掣肘的是和珅。劉墉故意裝傻,說道:“不會有掣肘的事。”福康安道:“怎麼不會?當年施琅老侯爺征台灣,聖祖爺專門派了李光地供應火藥、糧餉,還有藥材。請十五爺留心,紀老夫子選幾個有德有守的門生,比如馬祥祖、方令誠、劉保琪,給我料理後方。”
“方令誠請假章籍,其實也有個避禍的意味。一件事相關相聯,氣死了兩個人。曹錫寶也還罷了,方家大爺性氣也忒大了些。”劉墉歎道,像在品咂什麼滋味,又道,“倒是馬祥祖,貶去滄州當同知,不哼不哈談笑自若就去了。這人,是從哪裏說起?”“調馬祥祖跟我去福建。”福康安沉靜地說道,“方令誠鍾情風塵女子,以為是張初臣李靖故事,轟轟烈烈一場又灰頭土臉;曹錫寶彈劾和珅,無論是非也是大丈夫行徑,終於為友所賣——這都是古道熱腸栽倒在當今世俗泥坑裏。並不知當今之世原容不得忠義!馬祥祖、惠同濟都調到我那裏,方令誠假滿了也來,看是誰能害他?”說罷站起身來,又問,“海蘭察到京了沒有?”
“今晚就到了。”紀昀一歎說道,“可惜兆惠中風。要不然,你帶上他兩個,海蘭察指揮官艦,兆惠陸路掃蕩,你居中指揮多好!”
福康安想了想,竟舉手向顒琰一揖,顒琰冷不防地忙站起身,驚訝地道:“你這是鬧哪一出?向來你直來直去,口無遮攔的嘛!”福康安道:“我章去預備一下,旨意一到就走。北京我指望不了六部,如今的官是誰有權誰是大爺。就靠十五爺了。就連我的兄弟們我也不靠,全指著十五爺做主。”顒琰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握著福康安的手久久不放,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既是信任我,你放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