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畏禪讓權奸預籌謀 乘天威福公泛海流(2)(1 / 3)

“章主子,”跪在一旁的福康安道,“是常青指揮,他在台灣府,福建水師已經上了台灣,占據鹿耳門,黃仕簡在鹿耳門。道路信息已經被賊匪割斷,隻能偶爾聯絡,戰況不十分明了……”

乾隆登時漲紅了臉,已是勃然作色,“砰”地一擊案站起身來:“一個小小的台灣,撮爾盜賊之患,動用省台大軍數萬,不但不能及時敉平,該撫該督已經有罪。兩個提督登台,一個株守郡城,一個靜坐鹿港,竟成了一個畏敵觀望的局麵!著李侍堯實補閩浙總督、海寧補署福建巡撫。原任總督巡撫革職聽勘,黃仕簡、任承恩就地軍前正法,為畏敵怯戰者戒!”

他近幾年極少發脾氣了。大小政務煩難都有顒琰頂著,皇八子顒璿文墨上協助,壞事、難事不到萬不得已都在軍機處兜攬了,又有和珅哄著高興,聽到的都是升平喜慶事,自然每日心曠神怡,即或偶有不愜,也隻是皺眉而已,旋即也就“忘了”。今日震怒,赫然之間拍案而起,眼中火光噴射掃視殿宇,所有的人都唬得身子一矮,悚息營屏身上顫抖。海蘭察原本打定主意不多口多舌,聽旨意跟隨福康安走路,眼前這光景陣仗,竟是他見所未見,他也沒想到每次見都和藹得像個老爺子似的乾隆“龍心大怒”時這般可怕——先是怔了一下,又覺得乾隆說得不對頭,生恐顒琰和福康安附和,見二人沉吟不語,心裏一急,爬跪一步叩頭道:“皇上,海寧三年前就調了戶部侍郎兼鹽運使,他何能調動福建軍務輜重?總督巡撫可以治罪,但臣福康安及臣至早明年三月才能登台,遽然殺掉黃仕簡輩,前敵將士失去首領,後果不堪設想!他二人一個水師一個陸路又都是提督,相互不能節製統屬,觀望怯敵保存實力,所以台灣戰局才成了糜爛局麵!”因為心情激越,海蘭察說得又脆又響,忽又慮及自己“君前失禮”,猛地降下了嗓門兒,連連叩頭暗聲說道:“求皇上……明察……”

“皇阿瑪!”顒琰見乾隆發怔,忙起身哈腰說道,“海蘭察奏的是實!不但黃仕簡任承恩有可殺之罪,台灣當地駐軍也是罪無可逭,即總督常青釀此大亂,也斷不可屍居此位。但現在不是治罪的時候,福康安是欽差大臣,由他到任後再便宜處置才好。兒臣在下麵和阿桂多次議論,台灣營旗兵丁名額雖然有一萬三千,三分之一在大陸做生意,三分之一在海上走私,而且家屬都在大陸,拖家帶口領餉種地養子弟,比縣衙裏的衙役戰力還要弱。福建水師自蘭理父子之後營務廢弛,情形與台灣也差不多,能維持眼下這個局麵已經很不易。他們能穩住,一切待福康安去後再作處置為好……”

乾隆顫顫地站著,臉上一時青一時紅,目中瞳仁一時光亮又一時黯淡,似乎不知該說什麼好。這一刹那間,眾人覺得乾隆真的老邁得如同風中之燭,像秋天的衰草般荏弱無力,良久,隻聽他歎息一聲頹然坐章椅中,用拳輕輕捶著椅把手,說道:“這樣的敗壞,這樣的無能,真真無藥可醫……”說著,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顒琰和福康安搶上來站在身後為他捶背。乾隆似乎十分傷心,卻又眼中無淚,喘息稍定,說道:“好……就依著你們……這些敗類,咳!……”福康安見他這樣,心下陡然泛起一陣酸楚,小聲在旁勸慰道:“這都是臣下奴才們平日遊悠,養尊處優,不知堇念皇恩帝德,辜恩溺職的過……皇上放心,隻有膿包將軍,沒有膿包兵士,奴才去了,一定能把局麵再翻轉過來。”這番話並無錯誤,仍舊是“皇恩浩蕩臣罪當誅”的意思,可是身份不對,眼前是顒琰當家,應該由顒琰說出才是,不合由福康安代為遜謝指摘臣下奴才,就有個“僭越”味道。海蘭察不在其位不品其味,乾隆沒有聽出來,隻有顒琰掃了福康安一眼,見乾隆顏色漸漸平和,說道:“他們明天就走。兒子送他們到潞河驛設酒祖餞……三月到台灣,平息叛亂了,把新來的烏龍茶給您貢一簍兒進京。”這才哄得乾隆高興起來,說道:“該是瞧你們的了!去吧,朕等著你們新貢烏龍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