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數場秋雨下來,清涼的天光灑在餘杭府這片土地上,寧靜無比。
驟雨初歇,滄嵐山石道小路清爽幹淨,路邊枝葉稍顯微黃,一股股的草木清氣撲鼻而來,春意猶在。三味草堂的白衣學子們各自捧著書本,三五成群,也有些女學子舉傘輕搖,澀澀低語,惹得一堆血氣少年摩拳擦掌,但是苦於沒有泡妞法典,古人之好逑便止於此。
“恨水,想什麼呢?”
一個聲音遠遠傳來,驚醒了正在遠眺的蘇軒,他回頭一看,來者一身白衣上染了些黃泥,有些狼狽,心中好笑:“老楊,怎麼搞成這副樣子?”
來人姓楊名犴,是個清瘦年輕人,他和蘇軒住的是同一個巷子,不過家境清寒,小時候常年廝混街巷,打架乃是家常便飯,此時一見那副樣子,蘇軒便隱隱猜到,故意打趣。
“還不是崔峰那孫子,操,囂張成那樣,老子看著就很不順眼!”楊犴握拳狠狠衝空氣打了下,又有些奇怪的問道:“恨水,這‘操’倒是什麼意思?上次我去問老師釋義,並沒有你說的罵人寓意啊?”
蘇軒淡淡一笑,也沒解釋,隻是勸慰兩句,眼見好友依舊罵罵咧咧的樣子,好氣又好笑,心想那崔峰為人雖然寒磣點,也不至於你惦記成這樣吧?
“在這麼罵下去,小心被人告到王先生那,品行有缺,到時候有得你好受。”
叫罵不覺得楊犴“額”了一聲,看看四周不少若有如無的目光,頓時閉上了嘴。蘇軒薄薄的嘴角翹起來,無論什麼時候,教書先生似乎都有一種震懾的魔力,便是頑劣若老楊,不一樣被整治的服服帖帖?想起上次他被評為操行有缺,楊父那張漆黑的臉,蘇軒就忍不住想笑。
清質的笑聲傳的極遠,蕩漾於這一片峽穀,引得些少男少女注目。
“你笑得真像個娘們。”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傳來。
笑聲頓止,蘇軒毫不猶豫揮拳過去,極為精確地砸在對方鼻梁上。
“玩笑可以開,但這一條我說過很多遍,絕對不能開。”
蘇軒如玉的臉龐轉變極快,雙手攏在長長地水袖裏,用種藐視加鄙視的眼光看著楊犴,他對真氣掌握精微,下手極有分寸,既不會砸斷鼻梁,也不會流血如泉,最多……流上半炷香淚水罷了。
“操,你夠狠!”楊犴這人有樁好處,便是死不悔改,越挫越勇,捂著鼻子不依不休:“你說你也十五六歲了,長得唇紅齒白,一副受氣小姑娘樣,上次那李家那姑娘,不就是因為你長得比她還漂亮,結果這門親事也吹了吧?”
“明明是我不願意好不好?”蘇軒心裏一陣哀號,覺得自己的確長得有些對不起觀眾,擺擺手打斷神情激昂的楊犴,說道:“別蘑菇了,天色不早,該回去了。”
楊犴早就習慣好友說些不明所以的詞語,不以為意道:“回去練武?道德真氣那玩意不好練,撐死了就隻能混個武宗而已,若是能拜到架勢堂裏麵的那些高人手下就好了。說來你也是一妖孽,文成武就,資質這麼好,就練那狗屁不是的道德真氣,簡直是浪費!”
大魏文武並舉,十三州各個武學門派繁榮異常,與經學一樣可以上京舉試,所以若是想要入仕做官,文武兩科,必須有一樣突出,當然現如今文武雙xiu才是主流,各門武人讀書,經學學子練武,本就不是稀奇事,便是餘杭府的草堂,也傳有據說是京師經學宗師李文白的道德真氣。
當然這道德真氣肯定是殘章而已,李文白就算再怎麼大度,也不可能把自己琢磨一輩子的武學無私貢獻出來,所以楊犴更期望自己拜進餘杭大派架勢堂裏,他文章做不好,隻能期望在練武上出人頭地。
“架勢堂?還是不要去的好。”蘇軒想了想,總覺得這種門派總會帶著些黑色性質,勸解道:“江湖水深,裏麵恩恩怨怨的仇殺太多,你要惦記惦記你爹娘。”
楊犴嘿嘿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看徐公子的傳奇小說看多了吧?像架勢堂那樣的大門派,都有自家產業,那些弟子們整日安心練武,日後報效朝廷報效師門,哪裏有什麼仇殺?咱大魏元始盛世,世道清明,思想別這麼肮髒好不好?”
“徐公子的小說寫的是很好的。”蘇軒拍掉他的手,皺著眉沒說話,心想我總不能說越是太平盛世冤仇就越多的實話吧?禍從口出,來到這個世界,蘇軒一直保持著謹慎的心理,他是個懶散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見好友眼中堅定,知道這樣大的孩子總有個武俠夢,便是前生後世將近三十的他,也很難拒絕這種誘惑,也就沒有繼續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