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道秋千去,偌大的學堂燈火燃起,一些來自遠方的學子高談闊論的聲音還能隱約間聽到,滄嵐山下的餘杭城,城西崇文巷的慶餘堂早已打烊,後院燈火通明,蘇軒回房收拾下,便不疾不徐走到中廳,仆人們早已知道少爺精準的作息規律,飯菜剛剛擺好,熱氣渺渺。
“恨水,功課如何?”
正首坐了位三十美婦,姓柳名青玉,正是慶餘堂現如今的主人,也是蘇軒這一世名義上的母親。他剛出生那會昏昏沉沉,第一眼醒來見到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抱著自己,還嗬嗬傻笑,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麼豔遇,後來柳氏帶著他一路顛簸流離,來到這餘杭府,嫁給了一個蘇姓老實人,開了間藥鋪,生活逐漸安定下來,隻是好景不長,那位便宜老爹沒兩年便死了,柳氏也沒有再嫁的意思,母子兩人相依為命,生活倒也自在。
隻是蘇軒知道,柳青玉並不是自己的生母,便是大宗師的高手,產後也不可能三天下床,帶著兒子亂跑,更何況柳氏隻是醫術比較高明而已。
蘇軒曾經猜測自己的身世,後來有覺得這是自尋煩惱,柳氏雖不是他生母,但待他極好,比起上輩子人情冷暖,十六年一朝一夕的點點滴滴足以讓他接受這位母親。更何況他天生的討厭麻煩,這種身世離奇的故事他並不喜歡,更不會向柳氏旁敲側擊。
“娘。”蘇軒端過茶水漱口,笑道:“你兒子我乃是妖孽般的存在,功課那回事您又不是不知道,七歲那年就學光了的。”
柳氏摸了摸他的頭,有些怪罪兒子不知謙遜,但也隱隱自傲,道:“那你還去學堂作甚,不如跟我好好學醫,懸壺救人,總比統那些酸腐才子一起好。”
蘇軒心底苦笑,柳氏是個務實派,一向看不起那些整日吟詩作賦北窗裏的才子們,隻是他很好奇——古人學堂與現代教育有什麼區別,所以想要體悟下而已。
經學禮教上並沒有是不言飯不語的規矩,母子倆聊了些閑話,一頓晚飯便過去了。
天色昏暗,屋子裏布置的古色生香,蘇軒點上香爐裏安神的回夢草,安靜的盤坐在床上,雙手搭在膝蓋上,並不是標準的打坐方式。
過了許久,就在欲睡未睡之時,一陣陰風吹拂,屋子內燈火忽然吹滅,蘇軒的身體一陣僵直,一道肉眼不能目視的影子站在他麵前。
“我果然很妖孽。”
看了眼呼吸正常的肉身,蘇軒渾身若一陣清風鑽出窗戶,筆直成線的飛淩天空十幾丈,俯視茫茫餘杭城。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能夠在昏昏然時靈魂出竅,享受會當淩絕頂的快意,淩空飛度,來往無蹤,雖然自我感覺比得上神仙了,但蘇軒還是懷疑自己算不算一個異鄉鬼魂——怕陽光,怕血氣十足的人,符合一切鬼魂的特征。
架勢堂的總壇修持極為寬闊,百丈的演武堂有不少高手在教習,培養下一代的傳人。大魏武風極盛,砸場子比武也不在少數——就像前世學院間的學術交流,隻不過後者溫和多了。所以對於傳承這一項看得極重,一些拜入門派資質出眾的少年都會有一個好師傅,練武有成後或者參加武舉,或者參軍,或者打理門派,千絲萬縷出人頭地,這也算是另一種高就業方式。
蘇軒對武學極為癡迷,但道德真氣的確如楊犴所說,練到老也不可能突破到先天,他又不願意加入架勢堂,所以利用一下自己陰魂出遊的優勢,對於架勢堂的一些高深武學,他也觀摩了一些。
而每天晚上的這時候,他都會趕過來,遠遠飄在上方,仔細揣摩這些招式經驗,或者跑到藏經樓裏翻書,隻是有些地方那股與陽光一樣討厭的氣息刺痛他的神經,讓他遠遠避開,也有些好奇。
“怕是些先天高手吧,氣血十足,果然是鬼神不近。”
蘇軒羨慕的看了眼那些隱秘處,像他這樣依靠自我揣摩的武人,就算資質再好,也難免走錯路,好在陰魂能夠內視,練起武來順風順水,也滿足了他的武俠夢。
對於武道蘇軒並沒有多大野心,也沒有平行宇宙穿越先賢們雄圖霸業的野心——他是個很甘於平凡的人,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其實才是他最大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