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懿二十三年秋,彗星見於西南,主兵亂。
深夜寂寂,明月當空,屏翠山餘脈寂靜幽幽,清河邊山崖上的小木屋裏隱隱透著光亮。
簡陋的屋子裏,桌上一燈如豆,昏黃的光照亮了狹小的房間。
房間大半的空間都被一張簡陋的矮床占據,床上鋪著一層單薄的棉被,還壓了幾件麻布衣衫,其下躺著十三四歲的少年,身形瘦弱,臉形瘦削,劍眉修長,形容不算俊朗,臉色還帶著久病的蒼白。
一個白衣少女定定望著床頭,她年約十六七歲,背對燈光坐在床沿的一把交椅上,長發別著紅色桃木發簪束在身後,垂到了腰間,漆黑的發絲之間顯出窈窕的背影。
天上一道橙色彗星橫空而過,遮掩了明月,天地靈氣忽然一震,山崖上方百裏的高天風罡中,忽然裂出一道黑色的縫隙。
透過縫隙隱約可見到另一個世界,天空上烏雲密布,地麵上一片廣闊的城池廢墟,一個巨大的血色半球形光罩籠罩在廢墟上。
廢墟中一座高塔孤立在廢墟中央,一個金色的光影躍下高塔,在無數形態各異的黑影之中穿梭,留下一地血腥殘屍,這些殘屍又被周圍黑影爭搶起來,血霧混著黑氣衝天而起,被血色光罩所吸收。
幾乎碰觸烏雲的光罩頂上有著三顆巨大銀星,十三顆較小橙星,排著一個奇異的陣勢,按照一定的規律朝下麵的金色光影不斷轟擊。
金色光影也順著一種奇特的軌跡在地麵上反複折行,不斷牽引著血色光罩的形態,撕扯出越來越大的縫隙,每當這時天上十三顆星鬥就會對著許多黑影擊下,製造更多血霧來維持光罩的穩定。
黑影殺不勝殺,金色光影幾次衝突不出,就在一條淩亂的血色長街上停了下來,顯露出一個不修邊幅的青衫落拓男子模樣。
青衫男子停下四顧,歎息了一聲熄滅了手中的金色光劍,顯露出一個青銅方匣來。
嘭,匣子摔落在了血泊裏,沿著地麵殘缺破壞的奇異紋路滾動,撞在重疊著的幾具青衫男女屍體上,更遠處是數以千計的人族屍體,殘劍斷刀遍布,鮮血浸透了整條長街,無數黑影從長街兩麵探出頭來,顯露出了形態各異的獸軀,腥風洶湧撲來。
青衫男子舔了舔幹裂的嘴唇,修整了一下衣冠,從懷裏掏出一柄紅潤的桃木發簪,插在了地麵上,他在血泊中席地而坐,丹田裏散發出金色的光來,危險的氣息籠罩了十裏廢墟。
金光越來越明亮,無數恐懼的獸吼聲中,一個聲音在縱聲放歌:“掃蕩妖氛……清寰宇,願以我血……薦軒轅。”
歌曲有著古韻,歌者的聲音帶著疲憊沙啞,卻掩不住清朗的音質,和不羈的豪情。
歌聲忽然寂滅,長街中央瞬間亮起了億萬倍的光明,一個金色的太陽攜著血色熱浪在廢墟中升起,直接衝破了血色光罩,十三顆星鬥立刻四散開來。
黑影一掃而空,紅色的虛影卻在這明光中上升而起,洗盡了血色和恐懼,露出了生前的麵孔,一種明麗的色彩煥發出來,燦爛的金光融合了這些色彩,衝破了天空中偶然誕生的一道黑色縫隙。
天上的橙色彗星已經穿過了明月,天地靈氣恢複了正常,高天罡風之中的黑色縫隙也瞬間消失。
唰——屋頂突然落下一道金光,籠罩住了少年的身體,又隱沒在他肌膚之下,少年的眉頭頓時緊皺,眼皮不停顫動著,似在噩夢之中。
少女頓時一驚,她悄然站起,一雙明眸掃過屋梁,又看向四周,卻見一切如常。
少女噓了口氣,重新坐回交椅上,她將纖細的素手探進被子裏,與少年的滾燙的手相握,暗中卻閉上眼,轉運內息側耳傾聽。
六十息之後,小屋之外也並無異樣的聲音,少女放下心來,晶瑩的雙眸重新睜開,卻看到少年臉上突然升起潮紅,青筋在他額頭暴起,汗珠如雨而下。
金色光罩漸漸縮小,隱入少年的身體,在少年小腹中凝聚出一個寸許金色光球,全身也痛苦地顫抖著,四肢竟要舞動起來。
惶急之下,少女握緊了少年的手,又伸出袖口去為他擦拭汗水,卻絲毫無法緩和他的狀態,少女的眼框就紅了起來。
下午醫師來探視過,曾對她說:“若是能熬過今晚,令弟當能平安,若是熬不過去,女郎還是準備後事吧。”
唰——空氣裏突然又閃過一道紫光,瞬間擊散了少年身周的金光,他的眉頭頓時一舒,潮紅和青筋都莫名地消退,身體也平息了下來。
荊娘怔了一下,卻不再探視紫光的來源,近幾年弟弟身上常常發生奇異的事情,或許這一次也是如此。
荊娘心下稍安,明眸依然,鵝蛋俏臉卻顯得憔悴許多。
“小旭前些天打獵被青狼所傷,是撐著回來的,然後就倒在了床上……他還寬慰自家阿姐,說將養幾日就好。
族裏的醫師也來過,還配了藥草,敷了十餘日,傷口都沒能好轉,到今晚人就開始昏迷了。
現在雖然看似好了一些,但是今夜尚未過去,叫人如何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