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欠啊?我最煩這個字,誰欠我了?誰他媽都沒欠我!都我自找的。”林懿哭。
是,黨傑其實不欠她的。
淩子涵那時候從酒吧裏衝出來,滿身都是傷。
那又怎麼樣,如果黨傑不拉著她,她也被車給撞死了。
人這一輩子什麼最值錢啊?是命。
多少貪官貪了一輩子,到最後最愛惜的都不是錢。
是命啊。
黨傑拉住了她,讓她多活了那麼幾年,那簡直是莫大的恩惠。
他幹嘛對她好啊?
該讓她對他好才是,她怎麼就那麼賤呢?
“太賤了……”林懿閉著眼睛灌酒,還覺得眼淚水流個不停。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黨傑抱著她,他們都在哭。
黨傑說,把眼睛閉上,眼淚水就流不出來了。
騙人的。
林懿喝得東倒西歪,抱著林子涵哭:“騙人的,你們都騙我。”
“我什麼時候騙你啊?”林子涵歎息不止。
林懿定定地看著林子涵。
林子涵的臉變成了黨傑的臉,黨傑的臉變成了淩子涵的臉。
走馬燈似的變幻個不停。
“子涵哥……”林懿含糊不清地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那麼喜歡我,對我好,我喜歡淩雲哥,淩雲哥喜歡我姐的,我怎麼能喜歡他?”
恍恍惚惚的,好像聽見淩子涵的聲音。
他說,丫頭,多好啊,你失戀,我也失戀,咱們真是天生一對。
“子涵哥,我不敢再喜歡誰了……”
林子涵任她抓著袖子,不動。
林懿放聲大哭。
她醉了。
林懿喝醉了。
林子涵拖著她上車,她不肯,林子涵把她塞進車子裏的時候,她掙紮得鞋子都掉了一隻。離酒店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她醒了,一醒就開始吐,車裏一大股酸臭味,林子涵沒法,把車停到了臨時停車點,拖著她下車。
藥店關門了,隻好找了雜貨店買了瓶水,林懿接過去,漱了口,然後喝了一大半,終於清醒了點。
她走不動,林子涵無奈,說:“我背你吧。”
林懿看著他,眼睛亮得嚇人。
她伏在林子涵背上,林子涵背著她往酒店走。
走著走著,她被冷風吹得清醒了大半,才發現林子涵的背上都汗濕了。
“喂,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
林子涵把她放下,站定了喘氣。
“對不起。”林懿道歉。
喝醉歸喝醉,自己做了什麼她還是清楚的。
“沒事。”林子涵回答,他們現在停在路邊的小公園外,裏麵的燈照在路上,一片明亮。
“咱們進去坐坐吧。”林懿發覺自己隻穿了一隻鞋,走起來怪怪的,於是把剩下的那隻脫下來,一隻手提著。
“行。”
兩個人找了條長凳坐下。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小公園裏有一些健身設施,不過現在夜深了,除了他們,並沒有其他人在。
“對不起。”林懿好半天才開口。
“人家都說,好話不說第二遍的。”林子涵道。
林懿想笑,笑不出來。
“別勉強了,笑起來那麼難看。”
“我本來就難看啊。”林懿道。
“誰說你難看的?”
“沒人說,我自己覺得。”林懿道。
“其實女孩子,長成你這樣,看著幹幹淨淨的就很好了。”林子涵道,他實在是不喜歡那種妖豔的,或者美得奪目的女人。
“謝謝你誇獎啊,反正我就是狗尾巴草。”
林子涵看著邊上一棵常青樹:“林懿,你自卑什麼啊?”
林懿心裏不舒服:“我哪有自卑?”
“行,你不自卑,你自信行了吧?”林子涵順著她說話。
“我說你怎麼一點原則都沒有。”林懿又不爽了。
“順著你說,你說我沒原則;不順著你說,你又拚命反駁我,”林子涵苦笑:“你不要覺得每個男人都非要喜歡那種特別漂亮的女人,每個人標準不一樣的。”
林懿就不吭聲了,專心致誌地看著小公園裏的一排秋千。
林子涵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你喜歡秋千?”
“喜歡啊。”好像夢囈一樣的聲調。
林懿的確是很喜歡秋千的。
小學的時候,學校裏麵有秋千的,就在大操場的角落裏,不過數量很少。
全校學生那麼多,一下課的時候,根本搶不到。
林懿每次上體育課的時候,一聽到老師說自由活動,就馬上跑去秋千上坐著。
她記得那時候天氣很好,風吹在臉上,晃著秋千,慢慢的一蕩又一蕩。
一有煩心的事情,她也去那坐著。像這種時候,淩子涵就會過來找她。
他說,丫頭,又怎麼了?
她說,沒怎麼啊。
淩子涵就笑,坐到另一架秋千上,陪著她。
直到兩個人肚子餓,然後林懿拉著他的手,回家吃飯。
還有黨傑。
他們上一所幼兒園的時候,秋千架也很少,男生們之間都要用搶的,黨傑搶到了位置,就讓林懿坐。
秋千蕩啊蕩,流年靜如水。
年少的記憶,到現在覺得,那味道竟然甜的。
林懿站起身,走到秋千架邊,抓住了鐵索。
冰涼的觸感,從手指尖傳到了心裏。
為什麼要愛啊?
明明都愛不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