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警務人員的身份,我在出示了證件之後,檢查了舞台。十塊玻璃板完好無損,其他地方也絕沒有異常之處。
我現在把各方麵的口供說一下吧。
觀眾方麵的其實就是我剛才的敘述,我想我已經說得很詳細了,那麼就不再複述了。
魔術團方麵的口供也是統一的——這個“夢幻空間”節目其實按照計劃,並不是個魔術節目,而是惡搞性質的純娛樂節目,目的在於調節氣氛。本來要是一切按計劃進行的話,應該是第二次帷幕拉開後,富隆依舊在A裏,唐騰依舊在B裏,然後機械手打開兩個正方體,唐騰大罵富隆,隨之下台,頗為搞笑。
主持人的口供,其他部分都與魔術團成員一致,隻是另要補充一點——主持人之前不是對唐騰耳語過嗎?他就是告訴唐騰,要在正方體內跳舞、玩牌,最後要大罵富隆等等。他說他選擇唐騰是隨機性的。
富隆的口供也無特別之處,與前兩份所差無幾。當被我們問及他是怎麼來到B裏的時候,他自稱自己在黑暗中突然被迷暈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當然,他這裏所說的“黑暗之中”,是指帷幕第二次落下前的那次黑暗。
唐騰的家人與朋友的口供綜合起來如下——他是一位中學教師,也是一位魔術愛好者。不過他從未與“幻界”魔術團的人有過任何來往——至少,他從未透露過他與該魔術團有交情。但他非常喜歡該魔術團,可以稱得上是所謂的“粉絲”了。可這畢竟與本案無關,是吧。通過調查基本排除了他有自身傾向——其實這也就是例行公事一問,誰能把自己肢解咯?
為了防止你做出某些不切實際的假設,我想我得把一些事情給你說清楚咯。
首先,本案中涉及到的相關人等,並沒有任何一對雙生子的存在。而且,那些屍塊全部都是唐騰本人的。
其次,整個舞台並沒有任何秘道之類的東西。
再者,機械手臂的最大稱重量即一塊特質玻璃板的重量,所以並沒有可能把正方體整體拉起、平移。
還有,那些特質的鋼化玻璃板都是定製的,全世界隻有這麼10塊。並且,對於正方體而言,除去用來封頂的那塊玻璃板以外,豎立著的四塊玻璃板不能單單抽走其中任何一塊,不然正方體將會倒塌。
最後,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當被肢解的屍體出現在我們麵前,一直到機械手臂拉起封頂的玻璃板,在這期間,兩個玻璃正方體都處於絕對的密閉狀態——由於我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所以可以清晰地看見那些玻璃板直接的鏈接搭扣完好的扣著。
以上情況都已經經過了我們警方的反複調查核實,包準沒有差錯。
就目前我所掌握的情況而言,我就隻能告訴你這麼多了。總之,這個案子非常詭異就是了,不瞞你說,我至今依然毫無頭緒。
就說到這裏吧,我期待你能早日推理出個所以然來——非常期待!
代我向你的父母問好,我擇日一定登門拜訪。
鍾旭
PS:這封郵件的附件裏是舞台上各物體示意圖,以及正方體結構示意圖,希望對你有幫助。
“這次的小說看起來和以往的風格不同啊。”馮亮讀完,如是說。
“啊,是啊,偶爾轉換一下風格嘛。”
“謎麵看起來非常匪夷所思啊。”冰穎摸著下巴,已經開始了思考。
許靜怡剛想湊過去仔細再讀一遍謎麵,突然伸過來一隻粗黑的手,把雜誌抓了過去——是天闊。
他不顧旁人,徑直翻到了後幾頁的解答部分,嘴裏念念有詞。
“‘鍾旭兄。我們的確是好久沒見了……’。”
鍾旭兄:
我們的確是好久沒見了。
我近來過得比較安逸,和安靜的感情也日趨穩定。這次期中考試考得不錯(關鍵是幾次作弊都成功了,嘿嘿。)對了,我桌球的水平又進步了,現在平均兩杆便能清台了。
總體來說,生活好似一泓平靜的水,確實是少了些刺激。也許正因為如此,我對你在那封電子郵件裏記述的案子——也就是魔術殺人事件,格外地感興趣。
是的,我對這個案子非常地感興趣,以至於我竟然推掉了和安靜的幾場約會,全神貫注地思考這場魔幻的謀殺的真相。
根據你的敘述,我列了如下的一張大致的時間表:
19:00,魔術“夢幻空間”開始。
19:30,兩個無頂的正方體出現在了舞台深處。
19:35左右,魔術師富隆被裝進了A正方體,觀眾唐騰被裝進了B正方體。
19:40左右,兩隻機械手臂各自抓起一塊特質的鋼化玻璃板,封上了兩個正方體。
由於你說過,所有鏈接玻璃板的搭扣都位於正方體的外部,因此對於富隆和唐騰兩人來說,這兩個正方體就是密室,而他們身處密室之內——當然,這個結論有一個必要的前提條件,即沒有任何外力的幹擾。
那麼,到19:40為止,我們可以得到的信息是——舞台上有兩個相鄰到並不互通的透明密室,兩個密室之中各裝了一個大活人。
現在,19:45左右,帷幕落下了,旋即是一片黑暗。近10秒後,一大束白光照亮了舞台。這裏,我們千萬不能忽視兩個細節——其一,這時除了這束照亮舞台的白光外,並沒有任何光源。也就是說,除了舞台以外,整個魔術劇場的表演大廳尚處於黑暗之中。其二,在這束白光照亮舞台之前,帷幕已然收了起來。我想表達的意思是——帷幕是在完全黑暗中收起來的。
請記住這兩個細節,這是兩個非常重要的細節。它們的重要性,會在我之後的推理中得到充分體現。
我們繼續看表演。
白光照亮了整個舞台,作為觀眾的你可以清晰地看見那兩個正方體——以及正方體裏的人。是的,他們在跳舞,在看雜誌,在玩牌——你沒有看錯,你的確是看見了兩個大活人。隨後一群怪人衝上了舞台,胡鬧了一番。(胡鬧的細節我不再複述,但是你可以回顧一下自己發的郵件——這也相當重要)一直鬧騰到20:10左右,他們才退下舞台。那束白光也收起了,整個表演大廳很自然地又陷入黑暗之中。
好了,我們到這裏再停一下,來明確一樁事情——20:10左右,在表演中心陷入黑暗之前,富隆和唐騰不僅活著,還保持著活動能力。
再繼續。哦,再繼續下去,就是那詭異的8秒了。
這8秒發生的事情依次是——
燈一下子都亮了起來。
那塊巨大的帷幕遮住了舞台。
帷幕驟然被拉起。
於是,這非凡的8秒就過去了。觀眾們看見了什麼?
他們看見了原本在A中又蹦又跳的富隆暈倒在了B裏,而原本在B中的唐騰已然變作了幾堆肉塊攤在了A裏。
這太匪夷所思了!短短的8秒!在這區區8秒內,完成了兩件事——其一,兩人的空間互換。其二,把唐騰肢解。
8秒,隻有8秒!真得有可能辦到嗎?
我的答案是——沒有任何可能在8秒內完成以上兩個步驟。
可是,你實實在在地看見了啊,事實是——在這夢幻般的8秒內,有人通過某種方法完成了這兩個步驟。於是,你才會看見那恐怖的一幕。
究竟是什麼方法呢?!是什麼方法把這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請允許我說幾句無關的話。
我不知道以你的年齡(當然,我並沒有說你老的意思。你明白的。),是否還喜歡看動畫片。我就特別愛看《火影忍者》,喜歡看的理由當然有許多,但最主要的一條是——《火影忍者》提供了一個超現實的奇幻世界——那是我們生活的世界以外的“另一個世界”。而本案涉及的魔術團,叫做“幻界”
另一個世界……幻界……這兩個名詞在我腦海裏翻過、纏繞、糾結,我一度感到非常頭疼。但是,就在此時,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一件足以破案的事。
回到案子上來。我記得我剛才用過一個詞彙——“事實”。沒錯,你看見的確實是事實。但——是幻界裏的事實,而非現世的事實。準確地說,你在之前的某個瞬間,落入了幻界之中。
聽著好像有些玄乎,我解釋一下你就明白了。
還記得我要你牢記的兩個細節嗎?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遍——“這裏,我們千萬不能忽視兩個細節……帷幕已然收了起來。”就是這一段。
就是這束白光帶領你進入了幻界!也就是說,在之後的20分鍾裏,即19:50左右到20:10左右的這段時間裏,你在這束白光裏看到的一切,都是幻界的景象。
那麼,既是幻界的景象,卻為何出現在了現世中呢?用一個中小學的教學設備來講解,可能比較直觀——投影儀。在黑板上拉下一塊白布,幻燈片通過投影儀顯示在了白布上……
凶手正是利用了這個原理,把你們帶入了幻界之中。
帷幕第一次落下之後的10秒內,其實發生了兩件事情。你看見的,是燈光全部熄滅。你沒看見的,是帷幕之後,放下了一塊“白幕”——就像放幻燈片前要拉下那塊白布一樣。當然,這塊“白幕”必須足夠的大,大到能遮擋整個舞台。
10秒的時間,做這兩件事,綽綽有餘。
這10秒之後的20分鍾左右的時間裏,你們觀眾要做的,就是好好欣賞幻燈片。而凶手要做的,就是操縱機械手臂,打開兩塊封頂的玻璃板,取出正方體裏的兩個人。肢解唐騰,把屍塊扔進A裏,再把富隆弄進B裏。然後,封上頂部的玻璃板。於是,空間轉換完成了——這些過程中可能發出的異響,都會被滑稽嘈雜的背景音樂所蓋過去。
之後,白光收起——其實也就是幻燈片放映結束。大廳再次陷入黑暗。帷幕又被放下——與此同時,趕快將“白幕”收起。當燈光再次亮起之時,你們的幻界之旅也就結束了。帷幕倏地被拉起,舞台上鋪陳開來的那些血淋淋的畫麵,就都是現世的情景了。
所以,那所謂的“夢幻的8秒”,隻不過是你們從幻界到現世的回程時間而已。
到這裏,整個案子最主要的部分已經解答完畢。當然,我知道你是一個愛刨根問底的人(嘿,當警察可真是入對行了),所以我自己擬了幾個你有可能會問的問題,以下,我會一一給出回答。
Q:那些“幻燈片”的內容是怎麼回事?
A:簡單,就是演出之前的某一天錄下的。那個唐騰不是“幻界”魔術團的粉絲嗎?不是魔術愛好者嗎?那策劃這起殺人魔術的家夥,在某一天聯係到了唐騰,說過幾天的演出裏需要他參與表演,讓他來參加排練,趁排列的時候錄下的。
Q:既然死者之前就參與了排列,那麼死者的家人朋友為何都不知道呢?
A:更簡單咯,可能是策劃者誘騙唐騰說此事事關魔術團的商業機密,在演出前不得泄露。我猜大概還會和死者簽個保密協議之類的,上麵有條文說什麼“泄露的話要賠款”啥的。
Q;那麼,這個殺人詭計的動靜那麼大,一個人肯定無法完成咯?
A:富隆也許就是策劃者,當然他的暈倒是裝的。很有可能整個魔術團都參與了這次殺人行動。
Q:原因呢?殺人總有原因吧。
A:我認為這次殺人的對象是隨機挑選的,唐騰被選中很可能是因為他的口風緊,也迷戀魔術。理由或許是為了提高魔術團的知名度,或許是別的什麼。總之,殺人動機之類的,該是你們警方調查的內容吧。
Q:說了半天,證據呢?
A:證據嘛,也是你們警察的事情。我隻是個推理愛好者,樂趣在於根據你給的條件推理真相。而找證據證明我推理出的是否是真相,就是你們警方的工作了。“術業有專攻”嘛。我想證據可能比較難找,那“白幕”很可能被他們燒掉了,整個過程中也不會留下什麼特別的證據。隻是有一點,你可以留心一下——由於機械手臂實際使用的次數一定比你們看見使用的次數多,你要是有興致的話,可以在這點上調查一下——不過多半沒什麼收獲。祝福你運氣好吧,遇到爛俗的推理小說裏的情節——例如,什麼款式別致的戒指啦,某種塗著特別牌子指甲油的假指甲啦等等……反正我已經把作案手法和嫌疑犯(你們可以從富隆下手審訊)提供給你們了,你們警方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我還是那句話:“推理並不是破案的附庸,它因為本身的美麗而美麗著。”
總之,就寫到這裏吧。今天是我和安靜戀愛一周年紀念日,你也不想我遲到吧。
肖辰
PS:能破案的話,別忘了請我吃飯啊。
“喂,我說天闊,你也顧及一下別人好不好。”小寶顯得有點生氣,“你看,他們正打算作為謎題想解答呢,這都被你泄底了。”
“哎,這個詭計很差勁呢。”天闊邊說邊不雅地用小匙敲打著大腿,“幻象和實景的區別是很大的,你這個詭計太不可實施了。而且信件的模式也毫無新意吧,許多人都用過了。比如江戶川亂步的……哎……哎,叫什麼來著……”
“但我倒覺得還不錯哦。”冰穎看來站在小寶這一邊。
天闊這家夥最常幹的事情沒過於在大家在網上討論一本推理小說時,突然探出頭來說什麼“這個僵屍真難打啊”雲雲無關的話題(他當正在玩《生化危機》),是個莫名其妙,令人頭痛的家夥,此刻他故弄玄虛起來:“你們都不是詭計流的,對詭計的認知不夠深刻。”
“是不是夠深刻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冰穎顯得有點生氣,他從背包裏掏出來一本《線索》。
《線索》是僅此於《真相》,銷量第二大的推理類雜誌。
“我最近也寫了一篇詭計流的作品。移動中的高速列車,密閉的車廂裏出現一具被肢解的女屍。”
他說著,迅速反到了那篇文章所在。
冰穎的文章,文筆細膩,故事重於推理,懸疑風比較重。這一篇雖說擺脫了以往的文風,但依然留有痕跡。
小說的標題,叫做《心鎖》。
他把《線索》放在桌上,大家互相傳閱開來。
《心鎖》全文如下:
11月的夜晚,溫馨的小屋。
空氣裏彌漫著甜膩的旋律。
“飛哥~”那個隻穿著內衣的嬌小女人盤在馮子飛的大腿上,嘴唇挑逗的摩挲著他的耳垂,呼出一陣陣溫熱的氣。
馮子飛坐在愛心型沙發上,早就被這美豔的女人撩撥地把持不住了,他的手毫不客氣的撫mo著女人光潔的大腿:“嗯?”
女人伸出舌頭,沿著他耳朵的輪廓舔了一圈。這才說:“飛哥,人家好愛你。你和你老婆離婚吧。”
依舊是銷魂的聲音,依舊是發嗲的語調,但是一旦承載的內容不對了,那麼一切都變了味。
馮子飛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抽了口煙。
女人的纖纖玉指慢慢地解開了他的皮帶:“你和她早就沒感情了,離婚吧。”她把皮帶扔在了地板上,扭動著身體,撒嬌道,“好不好嘛~然後我們結婚,我每晚都讓你……”
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馮子飛推開了。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在地上。
馮子飛是“亨達”貿易公司的執行總經理,說是總經理,其實不過是他嶽父的傀儡罷了。他的嶽父金亨達掌握著貿易公司75%的股份,是“太上皇”。若不是和他的女兒結婚,憑他馮子飛的能力也不會有今天。
但是一個有錢的父親能給女兒錦衣玉食,卻給不了花容月貌。馮子飛的人生既然已經走進了一個俗套的劇本,那就索性演到底——他和他的秘書周媚,一個有著狐狸般勾人眼神的女人開始了婚外情——這就是人們通常說的“小蜜”吧。
音樂停止。周媚斜倚在沙發上,失望地看著馮子飛套上了外衣。
他不肯,他不肯……她絕望地看著他——他不肯……
她看上他,無非是因為金錢和地位,根本談不上愛情。但日久生情,愛情在最錯誤的土壤裏發芽了。她渴望得到他的全部。然而得到他全部的代價便是他會失去擁有的一切。她相信她已經不再貪戀他的錢和權了——但,她並不確定。要是他真的一貧如洗,她十有八九會抽身離去。畢竟,她的年輕還在,她的美貌還在——她的籌碼還在。她還可以去交換另一場“愛”。
但是此刻,她不要想這麼多,這麼遠。她隻是想要他一個許諾,給她全部的許諾。
馮子飛把煙蒂摁進煙灰缸的瞬間,周媚陰冷的聲音從背後襲來:“你不肯對她說,那我找她說。”
他驚恐地扭過頭,聽著她的一字一句。腦海裏浮現出了這樣的一幕幕——周媚和妻子約在咖啡館,那一張張照片把妻子刺激得眼淚直流……妻子含淚離開,傷心無比……緊接著就是家庭的破碎,事業的崩塌……人生全毀了。
她還在喋喋不休,背著他,蹲在落地櫥邊尋找著什麼。她言之鑿鑿,似乎他所恐懼地那一幕幕,真的會在不久的未來發生。
他失控了,抓起了煙灰缸……
一切又恢複了寂靜,死一般。
他恢複理智的時候,她已經倒在地上——死了。
殺人!這比婚外情敗露跟要命!
公司有許多人知道他和她的不正當關係,要是她的死被發現,他一定逃不了幹係。怎麼辦,怎麼辦……
馮子飛手足無措地站在地板上,喃喃自語:“自首……不行,我不能坐牢……不能坐牢……”
“當當當——”自鳴鍾吼叫著,他猛然驚醒一般——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