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強人意,差強人意!”天闊搖頭晃腦地評論道,“而且似乎和我看過的一篇國內原創短篇的詭計很類似哦。”
“喂,我說天闊……”冰穎的話被天闊尖銳的聲音打斷。
“那個,對了對的。是春上樹的早期作品,叫《移動中的密室殺人》。隻是我覺得他的那篇無論從哪個方麵看,都比你這篇優秀。”
冰穎和小寶都用一種“欲毆之”的眼神看著天闊,天闊倒好像毫無察覺,繼續自顧自地演說著——這點倒和他喜歡的偵探禦手洗潔很相像。但說來也奇怪,他最欣賞的作者明明是二階堂黎人,但最喜歡的偵探卻不是二階堂蘭子,而是禦手洗潔。
還是馮亮眼尖,發現氣氛有些不太“和諧”,於是打圓場道:“什麼‘詭計流’不‘詭計流’的,也就是個稱呼而已。我看作品還是不要戴著有色眼鏡看比較好,個別作品個別對待嘛。”
他的長相就和和氣氣的,最適合做和事佬的角色。
“說起來我最近也是寫了一篇新作啊,也是分屍的。”他說著,拿出一本筆記本,“喏,就是這篇啦。”
“馮亮,難道……你都是用手寫的嗎?”許靜怡顯然是被嚇了一跳,在她印象中,似乎現在大家都是用電腦鍵盤碼字了吧。
“而且,你這字也太難看了吧。”天闊邊說邊擠著鼻子上的青春痘。
馮亮先是一窘,然後憨厚的笑笑:“哎,是啊,小時候沒練好嘛。”
筆記本上歪歪扭扭地寫著“謀殺騎著白馬來”七個字。
全文如下:
引子
“那麼,開始吧。”
我的麵前是DV的鏡頭。
“咳咳,直接進入正題——就像你們所看到的,坐在我身邊的,是一位中年男士。哦,這麼說或許並不準確,應該說,是一具中年男性的屍體才對。”
我肯定我現在的表情是笑容可掬的,對,我喜歡保持微笑。
“來,宋德先生,對著鏡頭給大夥打個招呼。啊呀呀,你怎麼沒反應呢?太沒禮貌了吧。還是害羞了呢?算了,我來幫幫你吧。”
我抓起屍體的右手臂,甩了幾下。
“好了,招呼打完了。我們可以開始故事了。先介紹一下吧,剛才的這位死去的男士,是被我殺死的‘白駒館’的主人,宋德先生。什麼,你不認識嗎?”
我對著鏡頭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不會吧,他很有名唉。你一定知道‘煙鬥’獎吧,那可是國內推理小說的最高獎項。所以,你們應該想起來了吧,宋先生是這個獎項的創始人哩——很著名的推理小說作家哦。”
我拿出一個小玻璃瓶子。
“一般來說,名作家都有錢。這家夥也一樣,非常的有錢。有錢到什麼程度呢?有錢到了花去整整三千萬蓋了這座‘白駒館’。不過呢,雖說他是很有名有錢的,但是他有一樣更重要的東西他沒有了。嗬嗬,你很聰明。”
我對著鏡頭豎起了大拇指。
“猜對了,他的命沒有了。至於怎麼會沒命的呢?當然是因為這一小瓶毒藥啦。”
我晃動著小瓶子。
“這種毒藥很貴的萊,而且我一下子在他的咖啡裏加了那麼多,想起來真是很浪費啊。不過,算了,我是不會和死人計較的。嗯,你們應該能想到了吧,這是個關於謀殺的故事啊。我,就是凶手。他,就是死者。那麼,應該有嫌疑人才對是吧。不急不急,嫌疑人當然有啊,一個?兩個?三個?還有沒有加人數的?嘖嘖嘖,瞧瞧你們,太小家子氣了,放開了猜嘛。你說了,對,你。你剛才說什麼?100個?嘿,行啊,答對了。”
我自顧自的拍起了手。
“啊喲,我聽見有人不高興了,說什麼‘都知道凶手是誰了,故事還有什麼好聽的’。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可是個優秀的敘述者啊,你們認真聽就是了,保管會有興趣的。”
我托著下巴,做出了一副沉思狀。
“真是為難啊,從哪裏開始說起好呢。那麼……嗯……就從我們一行人騎著白馬來到這裏開始好了。”
一.最後五位參賽者
“說起來我們還真是幸運啊。”吳淩傑騎在一匹漂亮的白馬上,小心翼翼地把著韁繩,“今天可不像昨天,下那麼大的雨。”
雖然已近黃昏,但太陽依舊很給麵子地掛在天空裏,他瞥了一眼身邊那個一樣騎著白馬的俏麗女子,一心想著如何搭訕。
吳淩傑因屬腹黑一類,雖然表麵上來看是一副幹淨的書生模樣,可腦袋裏的所思所想,未見得幹淨。這從他發表的那些小說裏完全可以體現出來——全都是一些乙一風格的黑暗文。
“真是想不到啊,寫推理小說的作家裏,還有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他做作地笑道,語氣甚為誇張。
那位漂亮的小姐叫做葉月然,也是個推理小說作家。她就像是一尊冰雕般冷若冰霜,在這夏日炎炎的天氣裏,顯得很不搭調。
他們的身後,另有三匹駿馬,無一例外,也都是白馬。當然,也無一例外地馱著一名推理小說作家。那位發福的中年男人叫做秦仕暢,在推理界是個響當當的人物,他的出道作《學校的死角》走得是本格路線,而現在已轉型為完全的社會派了。他常常說些“詭計流太兒戲了,不夠深刻。遊戲性有餘,而思想性不足”雲雲——這很讓他身後的那位滿臉傲慢的小夥子不爽。小夥子叫做韓平,是一位島田流作家。對於島田莊司的崇拜,可謂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對於他而言,沒有什麼比華麗的謎麵和華麗的解答更為重要了的。而落在最後的那個矮小幹癟的女人,叫做邱心素。她覺得推理是純粹的,本身即是美麗的,使人陶醉的,無需作為犯罪與血腥的附庸出現。她堅持創作“不流血”的推理小說,據說是為了把“愛與溫暖”傳播開來。
這五位騎著白馬,有著同一個目的地,那就是聞名遐邇的“白駒館”。
“白駒館”的成名,肯定是要歸功於它的主人宋德的。宋德可以說是最最著名的推理小說作家了,但他的性格異常孤僻——這直接導致了現年54歲的他從未結過婚,加之他本身又是個孤兒。所以呢,他就這麼孤獨地隱居在了“白駒館”裏,幾乎不和外界接觸。
最近不知怎麼的,這位宋大作家突發奇想,說是舉辦一場“推理大賽”,為“白駒館”找到新的主人。之後媒體爆料說,宋德的這一舉動,是因為他的肝癌已到晚期,自知不久於人世,故而急著找繼承人呢。而繼承人必須滿足兩個條件——其一,必須是推理小說作家,發表過推理小說。其二,必須參加“推理大賽”。
所謂的“推理大賽”,名額共有二百九十七個。參賽者以九十九人為一批次,入住“白駒館”一夜。在這一夜中,最先破解出館內謎團的參賽者,即是勝出者。第四夜,從三名“日獲勝者”中,由宋德出一道加試題,選出最後的“總獲勝者”。
宋德的成名作叫做《騎著白馬的人》,說得是在一座叫“白駒館”裏,發生的連續殺人事件。這本小說幾乎包含了所有本格的經典元素,風靡一時。而當他衣錦還鄉後,就把钜資修造的府邸取名為“白駒館”,也算是紀念一下他的成名之作。
這座“白駒館”和小說裏描寫的簡直是一模一樣:從空中俯視,呈一個“回”字型,內分“東西南北”四個區域,共有大小房間一百多個。令人吃驚的是,館內沒有任何電器設備。不過據第一批參加“推理大賽”的人說,館裏手機信號倒是有的。
吳淩傑他們一行五位是第二批的最後五名參賽者。來這之前,他們聽到了兩則——可以說是奇怪的——消息。
其一,第一批九十九人中,沒有一人破解了館內之謎。
其二,必須騎著白馬前往“白駒館”。
他們所住的是比賽規定的旅館。旅館距離“白駒館”大約5公裏,是宋德的資產。旅館裏竟然養著近五十匹白色駿馬,用於駝載參賽者。
可以這麼說,宋德對於白馬的熱愛,到達了癲狂的程度。最近他出版了封筆之作《謀殺騎著白馬來》的上冊——又是白馬,又是白馬,這男人簡直是個偏執狂。
“對了,你們都看過《謀殺騎著白馬來》嗎?那個謎麵非常有趣啊。”吳淩傑見董月然對自己不理不睬的,隻好調轉頭對其他人說話。
《謀殺騎著白馬來》分上下兩冊,上冊為謎麵部分,已經出版了。而作為解答部分的下冊,卻還在宋德的腦袋裏,尚未動筆。
“嗯,是不錯的。是以‘白駒館’為犯罪舞台的新案件吧,嗬嗬。”隻有秦仕暢接了茬,他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這個謎麵雖然很不錯,但是缺乏社會意義。可惜啊,可惜。”
“哼,和島田大神的相比,差遠了。”韓平一臉不屑,“我看有些人就是自己想不出詭計了,才這麼拚命強調什麼社會意義的。”
秦仕暢正欲發作,隻聽邱心素插話道:“推理小說光有詭計和社會意義還是不夠的,還得注入感情才是。推理小說應該與其它任何一種小說一樣,是給人愛和溫暖的東西。”
就在這五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中(確切地說該是四人,董月然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他們抵達了“白駒館”。
館門前站著一位40開外的男子,就打扮而言,似乎就是那種電影裏常常出現的“管家模樣的人”。
“歡迎光臨‘白駒館’。”他說。
待五位推理小說家走進了館內,管家在他們身後,將大門的門閂拉上了——從此刻起,除去館內的一百零一個人以外,誰也進不來了。
二.作者的話
很抱歉啊,各位。小女子作為作者,本不應該跳出來的。
但是實在是有幾句話不得不說。
第一件事便是提前說一下,所有紫色斜體字,都是虛構的宋德的那本《謀殺騎著白馬來》裏的原句。
第二件事比較重要。
你們從那個引子裏也看到啦,“我”就是本案的凶手。而本案的嫌疑人,就是那九十九名參賽者以及那位管家先生,總計一百人。而既然把小說設計成了“暴風雪山莊”模式,那麼,“我”肯定是這一百人中的一個。而我在一個短篇的篇幅內,是不可能將這一百個嫌疑人全部描繪一遍的。所以,定然是有詳有略。詳細描寫的,除去這五位作家以外,管家勉強可以算上一個。
聰明的讀者或許已經猜到了,之所以要詳細描寫這六個人,是因為“我”就是這六人中的一個。對,沒有錯,凶手就在這六人之中。
阿加莎.克裏斯蒂曾經在《底牌》的序裏自嘲說,推理小說總是把凶手設置成“最不像是罪犯的人”,我看這是她自己的套路才是。接著她又說什麼《底牌》是把所有嫌疑人置於相同的地位,所有人嫌疑相等,是罪犯的幾率相當。不過到最後,凶手還是那個“最不像罪犯的人”。
好吧,泄底是大逆不道的。我隻是想說:“我的這篇《謀殺騎著白馬來》,絕對是把所有的嫌疑人拉到了同一起跑在線。”
是不是這樣,看完便知。
凶手就在“白駒館”內。
在這裏,我來發個挑戰——你能看穿誰才是凶手嗎?你能猜出凶手的手法嗎?
三.館主不見了
在那鋪著純黑羊毛地毯的大廳裏,近百位推理小說作家彙聚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