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在他忽地走下龍椅,緩緩而來的腳步中越發強烈起來。
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光影閃爍,衣袍輕飛。
林春輕觸袖中短刃,依然安在,自我緩解的微微握拳,手中的潮濕卻異常明顯。
他的步伐每進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一隻雕刻著金戈鐵馬般經曆的大手忽然落到眼前,“起來。”
他果然是個昏庸的好色之徒?這可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謝陛下。”玉指落在他寬大的掌心,顯得如此寬綽富餘。
他低頭細看,“果然是雙彈琴的手”又道:“既然是妙山王的故友,也便是朕的客人。”
“謝陛下。”
她朝祁步轅微掃一眼,算是動手之前,給他最後的交代。
妙山王正用一種無比陰冷的眼神注視著她,似乎還在淺淺搖頭,似乎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此時此刻,林春唯有一笑,一絲淺藏狡黠的笑。
對不起,我不是和你同坐一條船,而是要把你拉下水了。
隻是一瞬,頃刻抬頭,望向光輝無限的祁步軒,卻隻覺一片柔然飄逸的清風拂過臉龐,雙眼被遮,再次掙開,才知那是他的衣袍。
未等她看清他的容貌,他已轉身。
再看去,他已然坐回了龍椅,兩隻手穩穩搭扶在兩側。
林春心頭湧出一股莫名的失落悔恨,竟錯失如此良機。
不知何時,妙山已然立到她身側,略掃一眼,雙手作揖,“皇兄,臣弟亦覺得她可以做宮裏的琴師。”
“也罷,此事妙山王處置妥當便可。”
看不出他半點的喜怒哀樂,留給她的是一片遙遠的光輝。
就這樣,她順利的,名正言順的,眾目睽睽的脫離了浣衣房,甚至是脫離普通宮女之列。
而這其中,那兩個男人之間有怎樣的密語,她卻不得而知。
她被安排進了陸景軒。
她自然不知道這一套不露痕跡的安排,祁步轅煞費了一番苦心。早在那****彈奏了廣陵散的第二天,他就已經開始了部署,要把這個女子送進祁步軒的視線,成為自己計劃之中最有力的一枚棋子。他甚至能知道,祁步軒絕對不會拒絕他這樣的好意,因為她的琴能攝人心魄,尤其是對祁步軒這樣的男人。
陸景軒是一座院子,不過三四間屋舍,院子倒是幹淨寬敞,四圍種著各色花草,屋前有石桌石凳,西首有一座石亭,從石階踏上去,能看到院外的風景,倒是有些意思。
那秋玉也跟隨過來,變成了林春的貼身丫鬟。林春隻當她是妙山王派過來的監工。她本不想和她過於交心,甚至是言及過多,可這丫頭竟有一股吸引人的魔力,總讓她生出幾分驚詫和好奇。
眼看著一間毫無生氣的屋子,在她一雙巧手的擺設下,瞬間變得春芳滿溢,林春不禁歎道:“你隻當個丫鬟,實在可惜了。”
“姑娘,”她走過來,莞爾一笑,“奴婢如今這樣已經是極好的了。”
“你既從小跟著妙山王,如何沒有跟了他?”
想著達官顯貴的貼身丫鬟,多半都成為侍妾,林春也就多嘴一問。可不知然何,她嬌柔的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憂傷,沉思了片刻,又轉身去忙活手裏的事情了。
林春不知怎麼安慰她,終也覺得自己今日的話有些多了,輕聲道:“秋玉,你下去歇息吧。”
月朗星稀,晚風拂麵,竟有幾分愜意。
林春坐到院子裏彈著琴,想著自己的心事。
大殿上,離祁步軒隻有分毫的距離,若不是他頃刻轉身,我是不是能手刃仇人了?
又想起祁步轅那一瞬的凝視和搖頭,忽覺得那時確實有些衝動了。大庭廣眾下刺殺皇帝,後果必定萬劫不複。
她自我解嘲的搖了搖頭,想我淳於菲,還做不到置生死於度外。如何能夠做到殺人無形?
祁步轅說他有萬全之策,可這完全之策到底是怎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