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麵凝脂,黛眉朱唇,頭戴鎏金白玉釵,身著粉紫百蝶裙,流蘇玉墜腰封,粉鑽鑲邊錦靴。
林春跟隨著祁步轅一步步走向西尤皇帝的大殿。
她忽覺得這條路如此漫長,回顧著過去的種種,今日隻當要做個訣別了。
他猛地止住腳步,差點被後麵低著頭的林春撞上。她還來不及錯愕,他已經側過身來,平靜的看著她,風輕雲淡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記住我的話。”
林春微微點了點頭,心裏卻不自覺的翻騰起來,我何以要如此以你馬首是瞻?你果然能護我周全?
憑她如何心緒難平,抬頭處,已是祁步軒的大殿。
款款而入,便覺一股氣勢襲麵而來,高梁闊櫞,雕柱擎天,飛龍攀壁,金雕玉琢,百官躬拜,正位上那頭戴黃金冕的男人該是皇帝祁步軒吧。
那黃金冕上的金珠流墜半掩著他的臉,讓人看不真切,金絲為繡的黑緞帝袍直拖到地上,正襟危坐,紋絲不動,遠遠看著,像尊金雕的神像。
他有怎樣的一顆心,能夠將自己的女人千刀萬剮?
想著那一幕血淋淋的畫麵,林春對這金光閃閃的雕像頓生憤畏,他大約是不能領會崔嬪的痛,甚或根本沒有想過她痛或不痛。
她隨祁步轅走到近前,緩緩跪下,“叩見陛下。”禮畢,退到一側,立於他身後。
司禮官一番說辭之後,祁步轅正式受封為“妙山王。”
妙山,實則須彌又一稱號,西尤皇帝封他為妙山王無疑是稱讚他在叛亂對戰中的功績。
看著他們一個個高高在上,光彩灼灼,她忽地心生悲涼,想起自己的國家便是在他們手中消亡的,即便還有一半疆土,可東卞已經不是昔日的須彌國了。
“林春!”
正思量著,一聲呼喊飄然入耳。她趕忙上前跪下“奴婢在”,不知是跪拜祁步轅還是跪拜上方的祁步軒。
“皇兄,此女乃是臣弟以前的一位琴友,不想我回宮之後,偶然發現她亦入宮為婢。”
妙山王朝祁步軒躬身作揖,娓娓說起與林春的舊識,又道“今日既是臣弟的受封典禮,臣弟帶她來給皇兄和百官彈奏一曲,以示助興。”
“如此甚好。”
這倒簡單了,原本以為是疾風暴雨,橫眉冷對,原不過是彈奏一曲。林春心頭懸著的大石總算放下了。
攏撚抹挑,一曲奏畢,叫好之聲不絕於耳。
“妙山王,你這位琴友不遜於你呀。”
聽著祁步軒的這句話話,林春朝上位看過去,卻依然是一片光彩熠熠,看不真切。
離開琴案,她再次跪於殿上,“陛下謬讚。”
“你上前兩步。”
祁步軒洪亮頓挫的聲音響徹大殿。
林春緩緩起身,依舊低著頭,向他走近幾步。
此情此景,林春恍若有些熟悉,猶記得,第一次見慕容天,他也是這樣讓她走近幾步,但那時,她不過十一歲,而如今已經十九了。
隻那時,不在金碧輝煌的大殿,周遭也沒有百官林立,他也沒有戴黃金冕,隻是簡單的以金簪束發,她第一次就能把他看得真真切切。
他的眸中英氣畢顯,卻又幹淨澄澈。
而眼前的祁步軒,她即便不去看他,都覺得有一股無法接近的氣息蔓延在周圍。
站在這裏,就如同被巨大的不可名狀的牢籠包圍,令人窒息,又不敢越雷池半步。
林春的餘光掃到兩側微微交頭接耳的大臣們,才恍惚聽見他早已喊了兩邊“抬起頭來。”
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和失態惹得百官議論紛紛,他們或驚或怒,或疑或歎。
林春快速的低下頭,隻覺得妙山王在身後用殺人的眼神注視著她。一番思量才發覺,閱遍眾人神色,她卻依然沒有遵循他“抬起頭來”的指令,忙不迭跪地認錯,“奴婢知罪。
大約動作太過凶猛,雙膝觸地時,竟發出不小的聲響,一陣疼痛也隨之而來。
林春仰著頭,看著那片遙遠的光輝,心想,若他如同好色的昏君一般,當即露出淫.靡的醜態,讓我上前侍奉左右,或許此時,我便能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