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娃在父親墳前坐了很久。父親去世前給自己說的那些話和他講的那些“家世”,再一次浮現在他腦海裏.
二娃到楊杜溝插隊勞動的第二年冬天,一個天氣陰沉沉的下午,楊支書手裏捏著一封信來到他住的牌坊樓子,把一封信遞給二娃就轉身走了。他讓楊支書坐會兒,楊支書說還有事兒,忙著。
二娃拆開信一看是父親熟悉的筆跡:
“娃兒:你已經半年多沒回來了,爸爸很想你,這些日子我的身體不太好,已經住院二十幾天了,如果可以的話,爸爸想見見你。村上如果不準假就算了。
爸爸
x月x日
晚上,二娃到楊支書家裏,把父親生病住院的事兒給楊支書說了說,提出請幾天假回去看看父親。
“隊裏的事兒你就不用管咧,回去多住些日子,侍候著你爹早點把病看好。”楊支書皺著眉頭說。
“我爸稍好一些我就馬上回來。”二娃低著頭說。
說話間,楊支書的老伴兒提著一籃子雞蛋從裏屋出來,她把一籃子雞蛋放在二娃旁邊說:“趕明兒帶上,讓你爹補養補養。”二娃急忙站起來說:“阿姨,這.”
“拿著吧,”楊支書說:“咱鄉下也沒個別啥好東西。你對你爹說我問候他,我們望著他早點兒好咧。”
第二天中午,二娃帶著楊支書家給的一籃子雞蛋,搭上了從紅堡公社返回文江縣城的班車。
文江縣醫院住院部裏,二娃看見了半年多沒見麵的父親。父親躺在病床上,胳膊上打著吊針,又青又黃的臉顯得十分憔悴。看見二娃,父親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二娃走到父親床邊輕聲喊了聲:“爸”。父親吃力地欠了欠身子,伸出幹瘦如柴的手摸了摸二娃的頭說:“回來了就好,爸爸看看你心裏就踏實了。”
二娃緊緊地拉著父親的手,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哭個啥?就是我死了也沒個啥,人哪有不死的?”父親依然微笑著說。
“爸,你會好的,你不會死,不會的!”二娃抹了一把眼淚說。
“唉!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活不了多久了。”父親歎息了一聲說:“爸爸給你說幾句話你記著,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要踏踏實實的做事,堂堂正正的做人,要行的端,走的正。永遠做對別人有益的事兒,不做損人利己的事兒。還有,你永遠記著,爸爸不是什麼叛徒、特務,爸爸忠心耿耿地為黨和人民的事業奮鬥了一輩子。雖說現在爸爸還蒙受著冤屈,但是你一定要堅信,總有一天爸爸的問題會弄清楚的,爸爸是相信組織的,你也要有這個堅強的信念。”
“爸你放心,任何時候我都按你說的做!”二娃抽泣道。
父子倆人正說著,一個中年女醫生走進病房問:“李銳的家屬來了沒有?”
“我就是。”二娃抹了一把眼淚急忙說。
“請跟我來一下。”
二娃把帶來的一籃子雞蛋提上,跟著醫生走出了病房。
“你是李銳的什麼人?”女醫生在辦公室裏問二娃。
“我是他兒子。”
“你們家還有什麼人沒有?”
“沒有了,就我和父親兩個人。”
“那我告訴你,你父親得的是肝癌,已經到晚期了,估計再沒多長時間了,你要有個準備。”女醫生很認真地說。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二娃哀求道。
“沒有。”女醫生搖著頭說:“這種病目前世界上還都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