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好好好!!你能這樣講,太好了!!你,你要我看清楚你,或者說還有你們,真的是太好了!!你,你,你不要走!你就,就等我打開燈,看清楚你,你再走。你,你,你,你不要走。我,我,我,我開燈!!……。”
借著稍遠的床邊燈,屋內雖還顯得昏暗,但朦朧中依稀可辨,來的正是自己要找的這個人。一下子感到緊張又激動,立即還憤怒起來的何以然,急急巴巴地應對著說,同時,連忙站起身想去開大燈。那人卻轉身即走,並使勁狠力地把門甩上,於是,門背後的衣服與衣架都被震落在地上,貓咪也驚叫一聲,竄到了床下。對麵人家的狗竟也受驚,隔著空格柵的門麵,向著這個不速客狂叫,且是力竭地狂叫。
那黑影人走了好久,但何以然,卻仍然是一動不動地站立著,他在繼續感覺門上強烈的衝擊波,並長時間的看著落在地上的衣袈與衣服,過了一會,又徐徐舉目望向那被風卷揚起的窗簾。
圓瞪雙眼的何以然,看著,由於窗簾不停地揚起又落下而或隱或現的燈光。在一閃一閃的燈光裏,顯現著一張被慘烈的大火燒烤得眼瞼上翻,鼻尖缺陷,嘴角翹起,像蠟燭般軟化扭曲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臉龐。
就這樣,何以然他一直木然地呆望著這或隱或現的燈光,於是牆麵上,滿牆的他的巨大的身影,也一會有一會無地顯現著。
當何以然感覺腳邊有什麼東西在不斷觸動他時,低頭看,啊——,是跟屁貓咪咪在用它的頭來回地蹭他的褲腳。
何以然退坐到沙法上,跟屁貓咪咪也就坐於地,以它的兩支前腿直立的撐地,與何以然對視著。
“咪咪,現在屋裏是多麼的安靜,你不用再害怕了。對不起,剛才的突發襲擊我也被打懵了,所以我就沒想到要趕快來保護你,不使你也一起受驚嚇。我們的房間有點大,可是我總覺得空間在向我默默地包圍過來,在一陣陣緊縮著我的身心。咪咪,如果你真有靈性的話,你就告訴我,究竟什麼是人心該有的情理和人性可證的證明?好麼?”
何以然麵對咪咪,虔誠地輕發著這些內心的深切獨白。可是咪咪卻抬起自己的一條腿,用舌上下舔著,不停地舔著。
“唉——。”何以然愁苦地深歎了口氣,再仰身靠在沙法背上。他望著潔白的屋頂,和屋頂中間那盞垂吊著的頂燈,漸漸閉合了眼,不覺的睡了,風仍在戲弄著他的頭發與衣領……。
這事,說起來已是好多年前,何以然在離別醫院剛到家的一個夜晚,坐在沙發上的他,還沉浸在為病危中家茵的痛苦而痛苦,家茵的焦慮而焦慮,並且思慮怎麼才能有助於解除家茵的憂傷及煩躁,同時深覺自己身心確已經十分的疲憊時,突然,一個黑影推開半虛掩的門,闖進屋,指著他,對他厲聲所說的一番話。就如丟進水麵的石塊可泛起一圈圈的水紋一樣,不速客的這番話,以及當年的情景印象,此刻又顯現在何以然的麵前,並一圈一圈,一陣一陣地晃動著擴展開來。這件事盡管已過去一段時間,然而叫何以然一想起來,不由得就想追究一種人的人心及其人性的情理。
思慮了一會,何以然從回憶裏脫離出來,回到了現實,但他仍圓瞪著眼,望著那明月,同時,漸漸退步到綠色的長椅前慢慢的坐下。
在何以然坐椅的背後有顆大樹,粗樹幹向上伸展,即與縱橫著的樹枝相連接。再向上伸展,樹枝與樹枝,並且與無數的葉片又相連綿。沉浸於堅信可盼得到的希望,卻又深感這希望來得會是十分艱難與艱辛的何以然,過了好一會,才發出一聲低沉的長歎,同時用握拳的右手輕擊前額,在仰身倒向椅背時,他的思緒與情感,即像向上伸展的樹幹和樹枝一樣,於伸展間,無數的感慨全如無數的葉片,在月光下閃爍著聯成了一片。
人應有怎樣的人心之情理?可證的人性之證明又在哪裏呢?這是度過大半人生的何以然,不得不深深苦思及太想尋找到的一個深切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