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已經到了那個路口了嗎?好,你隻要再稍稍等一等,我馬上就可以到了。”
駕駛著一輛血紅色轎車的何霽蓮,打完電話,把手機放到擋風玻璃前,再輕輕踏下一點油門踏腳後,一抹血紅色即在兩廂,閃著粼粼波光的河岸,及擁著叢叢花樹之間的白石堤上飛流疾馳著。
到了白石堤的盡頭,減慢一點車速,向右拐,再行駛一段路,血紅色即上了一座大橋。穿過大橋,下橋後,車速又加快了,於是,在車內看著前方一個黑點,迅速膨脹成一個黑影,黑影繼續在飛快增大,接著,撲麵而來的是,挺立在一旁的尖頂高聳的教堂。由於車速較快,教堂前的大片如茵的草坪,及排立在草坪前的鐵柵欄,都一起急急地向後退去。一路的景象,都如橫放的紡錘,前後兩頭都是個小黑點,一路上,飛馳而來的小車,像是在撐開天地之間一張無形的外殼,使前方,被遮蔽的景象愈見愈大,過其身旁時,景象是頂天立地的,隨後,於迅猛遠去間,很快,後方又合閉成另一頭的小黑點,街景,像是又被無形的外殼彌合上地遮掩掉了。血紅色再向前麵的一個有噴水池的廣場流去,到廣場旁的一個十字路口,亮著的紅燈,令血紅色輕輕停住。當何霽蓮剛把潔白的手套拉拉好,信號燈已轉為綠燈了,血紅色即又向前飛流而去,當過了幾家頗有氣派的豪華商廈門前,再右轉彎後,何霽蓮就看到了亭立在遠處第二個路口邊的,長髪越過肩,飄散在胸前,身穿著一身深青色蓋腳長裙,下著白色涼鞋,兩手垂捏著拎包帶,在嫻靜地等待著的姐姐。
很快,車就穩穩停在何雨蓮的麵前。雨蓮打開車門入座,剛關上門,車即刻又飛馳了。不久,車就上了高架,擁入到一片斑斕的,長長而又曲曲折折的車的洪流裏去。
“姐,我已經好久沒有開過車了,今天過過癮,開得真是開心呢!”
“今天,公司裏怎麼讓你來開這輛車了呢?”
“今天鍾總特意關照我去辦事,所以是他主動讓我開這輛車的。”
“你今天有事,還要送我去,這怎麼行呢。”
“姐,今天我無論如何是一定要陪你去的,我也要聽聽警官對這件事的介紹。姐姐出這樣大的事,我,或者是家裏,是不該很不清楚的。”
“那不要誤了你要辦的事了?”
“沒關係。事情,我剛才已經先送穀德青去辦了,她辦得順利我就不去了。不行,我再馬上趕過去。”
“那就算了,你別送我去了,我怕誤了你的公事!”
“姐,在你的麵前,我是不會不負責任的。隻要她一來電話我就去,我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就盡管放心吧。”何霽蓮說著,注視著前方沒有再講什麼話。
血紅色的小車,經過長時間與洪流一起的流動,到了一個匝道口,就沿道口下滑,然後,漸漸地行進在一條,人車越來越少的市郊結合的公路上。不知再過了多少時的路程,當何雨蓮猛見到,在自己的麵前閃出,在兩排的小樹間臥伏著一條,蛇行般伸向前方的蜿蜒道路,抬頭又見到,道路的盡頭襯著一色的藍天,藍天裏印著一排參差不齊,但錯落有致的群樓的輪廓時,她對麵前的景象深感是多麼的強烈,更是令她催生出多少難以抑製的,由哀傷而引起的唏噓。
“霽蓮,車開慢點。慢點,慢點,慢點呀。”何雨蓮連連地跟霽蓮說道。
“為什麼?”何霽蓮在減慢車速時,側過臉來看,見姐姐將頭緊貼在車窗上,全然不顧地隻是聚精會神的看著路麵,不覺好生奇怪。
“姐,你在看什麼呀?這裏空空蕩蕩的!”霽蓮十分納悶的問。但雨蓮好像聽都沒聽到她在問,隻是,神情是目不轉睛,心情是忘乎所以地緊看著路麵。
過了好一會,雨蓮才輕輕而緩緩地說道:
“那一天,就是在這裏,風狂雨猛,劈雷震耳,好像要掀翻,要撕毀整個天地一樣的雷雨,把小傘吹得裏外翻了個身。突然,一個驚雷就在我頭頂上炸裂,嚇得我要哭了,喊了一聲“媽呀”,就渾身抖嗦,再也說不出話了。”
“就在這裏,他把你硬推上了車?”立即,霽蓮有所感悟地問。
“是的。”
側見姐姐勉強應答了一聲後,仍然緊看著路麵,始終沉浸在那一天發生事的情景裏,霽蓮也就一聲不響地稍慢的開著車。
當何霽蓮將車拐過一個彎道,又見到公路旁出現一層層的,高高低低密密雜雜相擁的樹叢。樹叢的前方依然有個電腦彩票銷售台,依然有著一把大遮陽傘時,何雨蓮輕輕要求道:
“霽蓮,可以的話,把車停到那把大遮陽傘的附近吧。”
在何霽蓮默默把車停穩在離大遮陽傘十幾步路的地方,何雨蓮即打開車門來到遮陽傘下。此時,沒有打開的遮陽傘下竟也無任何的人,此刻,情緒有點激昂起來的何雨蓮,一手緊撫著傘柄,抬頭瞭望起四周。
隻見前麵,依然是一段長長地逶迤伸展著,並是粉色黛瓦的圍牆。圍牆後,幾層橫貫地相銜接的彩繪飛簷樓閣,仍緊密地依偎著,而零星的遊客,出入在圍牆中間的月洞門間。再看天邊,顛連起伏的綿延山巒,已不再像那天似的被薄紗般的,烏烏濛濛的灰白霧氣雲遮霧障;山嶺間,也毫無蒼蒼茫茫的煙雨蒙罩著。陽光下,更可見,挺現出的突兀的山姿嶺影,及其身披著的蒼顏黛色,滿目俊秀。那似在層層推開而去,卻又是凝固了的波浪線條聯接成的連綿山坡,是一片的碧波翠浪,看去,使覺賞心悅目而致心曠神怡。自然中的一切是那麼的美好、安逸、悠然。但,漸漸的,何雨蓮低沉著頭,心胸起伏不止,在黯然失色裏浮現出一層層的哀傷神態,她還將目光悄悄投放到自己手臂上的刀傷處,而手腕上環戴著的玻璃珠子,於陽光下在發出晶亮的光澤。
見姐姐臉色越來越難看,霽蓮趕緊扶起姐姐的手臂說道:
“姐,我們走吧,我們走吧。”
然而,何雨蓮輕輕,但是堅決地擺脫霽蓮扶著自己的手腕,直朝另一邊的,高高低低密密雜雜的樹叢投入進去,霽蓮自也緊跟著踏入其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