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了情況,想要轉身走時雨蓮才覺得,走了半天,而且還要爬坡越溪的,自己已是身軟體乏,筋疲力盡,而且肚子確也咕咕叫了。便跟沙力說,就在這個意想不到,卻有山竹情趣之酒家,簡單的吃頓飯再走吧。同樣感到確實很累且很餓的沙力,自也應從。這樣,不多一會,櫃台裏的那位姑娘,很快為她們倆放置了不算佳肴,卻別有風味的幾隻小菜於桌麵上。姑娘還機靈地問她們是否要酒?而且說了一大堆,她釀的清酒,是怎麼怎麼別具一格,是如何如何百年一遇的特色酒,不喝?那真要可惜不止一輩子的了!如此,在盛情難卻之下,雨蓮與沙力也即半推半就的接受了兩人各喝一杯的清酒。
跑到滿眼青竹的林深之處,沉浸一片清靜的山野之地,麵對,菜是別有風味的菜,酒是別具一格的酒,而他們倆今天的見麵,本也是有,獨具的性情和特意要與對麵人傾訴的深心獨白,這樣麼,兩人也就各懷心意地麵對而坐。
待坐定,杯筷還沒舉起,沙力就先去望著一側的草簾作的柴窗。何雨蓮也如覺有悶氣感似的,即起身,伸手把柴窗,用一支細竹竿高高頂起,於是,柴窗與細竹組成了一個三角形。在雨蓮落座時,兩人都會意地笑了,大概是不謀而合地感受到,此正迎合了打開心扉之意的寓意了吧。
窗一打開,滿是青竹味的一股意覺清新,身感清涼之風撲麵而來。何雨蓮略略凝神看了一眼布滿整個窗框間的,似嵌於畫框裏的青竹野林的“畫麵”,再回過頭來,先舉起了酒杯說道:
“來,沙力,讓我們來喝一杯,雖不是第一次,卻希望是最後一次的苦酒吧。”說罷,何雨蓮先是昂首後傾,將杯中酒喝了一大口。
沙力是慢慢舉起酒杯,但較猛地也一下子喝了一大口。
“沙力啊,你看哦,”放下酒杯,何雨蓮先說道,“我爸要我代他去看望,問候一下你的身體不適的老父親去,可是,我們明明是要到‘赤城’去,卻誤認了去處,跑錯了地方,來到了‘亦城’。這其實,也是在印證發生在我們倆身上的另一種的誤入了歧途,跑錯了地方了麼?你說是不是呀?”
用跑錯地方來暗示曾經的戀愛也是誤入了歧途,這,盡管在沙力認為是張冠李戴之言,是牽強附會之比,他是絕不這麼認為,也是很難接受的,但卻,也沒有想要為此而爭辯爭辯,隻是對雨蓮的話深感沮喪,動了動嘴唇後,怔怔地,苦著臉呆望著雨蓮。
看著苦著臉的沙力,雨蓮的內心裏,複雜的感觸在起伏不停,懷柔的情思也湧動在眼睛裏,深望著沙力——自己的初戀之人,心中對他,不是毫無一點的溫情柔意,但是,對理想的追求,又使她對沙力不得不作出個決斷!尤其,自將他與高原有了比較之後這就更堅決的了,所以,今天決不是來懷柔的。而且兩人本來就說定,待從“赤城”返回後,即尋個地方,雙方靜下心來,相互認真聽一聽,以獨具的性情傾訴的各自心裏已決斷了的事。但她能斷定,沙力要向自己訴說衷腸的,還是原有的情思與心緒,隻是更情真意切罷了。然而,在體現各自的理想追求上,卻隻能分崩離析,分道揚鑣,這情形,何雨蓮心裏是很明確的,而在沙力,其實也是心照不宣的。
好吧,還是我把已決斷的幾件事,先傾訴與他聽吧。何雨蓮這麼想,剛要啟口,不料沙力卻說道:
“雨蓮,有兩件事是我不好,是我錯了,我應該跟你講明白,這樣,你就可以更清楚,我沙力本是個爽爽快快,能知錯改錯,對你,也是非常懇切,非常真心的人。”沙力邊說,邊為證明地手指著自己的心胸,顯示是以十分誠實的心情來向何雨蓮坦陳這樣兩件事的:
第一件事:從一開始,對雨蓮不停地談論她父親將要離職,或又將被選為總經理,以及灌輸其它種種與她父親相關的似乎正在發生的事,其實,不是興風作浪,便是移花接木,或者都是憑空編造出來的故事。那時,始終講得如此有聲有色,又這樣地接二連三,一環扣一環,實際是一場計謀,也可說是陰謀吧。目的,就是設法先順理順章的接近何雨蓮,隨即牢牢吸引住她,然後與她周旋下去,再是,漸漸激發她,使她逐步進入到戀愛狀態中來,甚至於後來,還想以生米煮成熟飯地迫使何雨蓮不得不與自己結婚的,那一係列的往事。
第二件事:是在袁紫霞的家裏,就是自己不小心被一塊台麵玻璃劃傷腳之前,他對高原說了些,對雨蓮來講是極其侮辱,惡劣褻瀆的話。現在他已深深痛悔,當時,完全是糊裏糊塗說了那些昏話。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使高原能主動離開何雨蓮的心情實在太迫切了的緣故!原以為,隻要把話講得越使人不能接受,高原離開雨蓮的可能也就更大,於是,自己就會有新的希望。
作完這一番的敘述與表白後,沙力是反複地說,盼望雨蓮能明白到,這兩件事,雖然行為很卑劣,極猥瑣,甚至於可說非常的齷齪,但完全是出於對雨蓮熱烈的情感和深切的愛所致使的。換個角度看事情,難道不可以這麼理解的麼——行為越出格,正越可反映出他對她,那種難以抑製的強烈的心情!這麼做,也完全是由於,為求愛戀卻窮於無計,欲救情變而實出無奈,所以請求雨蓮務必看在這個份上,一定能通情達理地原諒他當時的一時之糊塗,自己已經深知錯了,所以現在來坦白……。
說清這兩件事,並動情地表達自己不端行為的緣由與由衷的悔恨之後,沙力滿以為:當雨蓮感受到他本是個誠誠懇懇,知錯改錯,對她也確是非常懇切,非常真心的人,她就一定會深刻理解並被充分打動的。因為,正如江部長點撥他時講過的,雨蓮畢竟是個很講情感的女人,正是看準了她有這樣一種的性情,今天才來主動坦白這兩件事的。由此之後,她對高原的情懷許會開始產生裂隙,甚至於動搖起來。雖不指望她與高原的關係短時間內就拔草除根,斬盡殺絕,但沙力就是這樣夢想的——自己與她,隻要能保持住說不盡講不完的語言上的來來往往,然後再繼續逐步地分化瓦解他們兩人的熱烈關係。他堅信,隻需花時間,一連串自然進行的變化和結果就會慢慢形成,隻要功夫深,事情最終不是不可以倒行逆施的,就看……。
對於沙力完全說明了的這兩件事,第一件,從與沙力長時期的來往和了解中,何雨蓮原本多多少少是有所窺測和推斷的,但自不如沙力現在所言如此的透徹明了,而且,是他自己坦陳的,今天隻不過是確切地印證到罷了,所以是並不吃驚的。當然,對於差點被“生米做成熟飯”的手段害了,這是自己怎麼都料不到,也從無這個防備的,因而聽來,還是覺出乎意料之外而實在驚嚇不小的。然而叫她更為吃驚,甚覺愕然的是後一件事!自同去袁紫霞的家之後,又與高原見麵,再互訴衷腸的,算來也已不止三,四次的了,可是這事,高原從沒一點一滴地提起過,何雨蓮不禁非要沙力講清楚,當時,他對高原究竟講了些什麼樣的極其侮辱,惡劣褻瀆她的話?在何雨蓮指出,剛才他自己說的,要“爽爽快快,知錯改錯”,那麼現在就看他是否說到做到的提示下,沙力也就還原了當時,他對高原是怎麼講的那每一句話,包括,“這種,再大的雨也洗刷不清的,不幹不淨的女人”之說,當然,這麼講時,是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地講的,是在雨蓮一再地追問下,才一再的坦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