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至此,雙方手機裏都沉默了,葉芹也在猶豫,是否該現在就說出實情,或是說到什麼程度好?顯然,那一頭的朱思曾心裏更焦慮,即打破沉默,催促道:
“芹,我在很憂慮地等你說明情況。你想,你不把事情說明白了,我們如何解決問題呢。再講,如果還是為被冤枉了的事使你我都很生氣,這豈非是在自作自受麼!這樣的話,一當弄明白了,你說值不值得?好笑不好笑?”
朱思曾既是有力推促,又是無可辯駁的道理,說得葉芹竟然很願意通情達理起來。她想——是的呀,家茵姐的表嫂了解到的情況,也都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又不是親自調查,反複核實過的事。再講,話傳來傳去的,萬一真有出入,不真的冤枉了他!而且,在自己的心底裏,是多麼多麼盼望,確確實實是弄錯了人,講的,那其實都是別人的事,事情完全被張冠李戴了!真是如此這般的話,那有多好嗬,謝天謝地,是再好不過,再好不過的了哦。就抱著如此的心願,葉芹的話,一下子,立刻也變得和緩得多了,她甚至更急於要證明實情究竟是如何的。
“我問你,你是否有個十二歲的女兒?”這邊是急切地屏住氣的問。
“是的,我是有個十二歲的女兒。”那邊是坦率地直言應答,似乎在證明他確實絕不騙人。
“我再問你,你是否在家裏天天鬧得極凶,一定要與你的原配妻子離婚?”
“是的。我一定要與她離婚!一定要與你結婚!我心意已決,絕不改變。芹,我是要與你結婚!一定要與你結婚!一定要!!一定要!!一定要與你結婚的!!任何別的什麼人都改變不了我的決定。”這位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甚至在作挖心掏肺,無以複加地表白。
但,葉芹還是斷然地把手機關掉了。緊捏著手機的手在更極力的顫抖。她猛的,高高仰起的臉麵,兩行痛楚的眼淚再次撲簌簌地流下。
嗬!一切都是真的,誰都沒有冤枉了他。這八年裏,自己是這樣的愛戀著他,又做著這樣的未婚妻!嗬!我是如此的可笑!這樣的可悲!媽媽啊!你最疼愛女兒,總希望我能幸福。可是,現在,媽媽啊,你知道了這樣的情況,會心都碎了!但你可一定要原諒女兒的呀,不然我真的是無依無靠,走投無路了哦。
葉芹的心,在激烈顫抖著,極其悲痛著,並哀求又無可奈何著。
很快,葉芹的手機不斷地響起鈴聲,朱思曾在焦急且持久地按著號碼。近十分鍾了,朱思曾還是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堅決地撥著電話。
既然不接電話,就關機吧,也好讓他死了心,葉芹這樣的想。可是,葉芹心底裏又起盤根錯節的心思,叫她怎能再決意與他一刀兩斷,一了百了,各奔前程的呢?於是,聽著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鈴聲,反複著一次一次又一次的猶豫。而朱思曾也是這樣想的,不關機,就說明還不願關機,既然這樣,就該絕無反顧地撥號到底。最後,葉芹真還是忍不住地再次接通了電話。
電話一通,朱思曾就以極其懇切,萬分痛惜的心情,表達了他對葉芹已是如何如何唇齒相依,怎麼怎麼莫逆於心地傾情摯愛的情意。也談了好多,葉芹若與他別離,他將怎麼萬念俱灰,怎麼度日如年,甚至是怎麼生不如死的淒涼景況。他一句句懇求葉芹,萬萬不能離他而去,她向往的生活與家庭,毫無疑問,他都會充分給予她的,隻是希望葉芹能再給他一點時間,一點機會。這樣一番的心情與訴求。
葉芹極善良,也許更是糊塗;甚無邪,也許更是單純;很寬宏,也許更是無奈,在朱思曾纏綿悱惻地傾訴,巧舌如簧地鼓動中,她竟被滿腔聲情並茂的感人肺腑之言打動了,也實在是全被打暈了,從而令她也覺得分離是唇亡齒寒,是自尋絕路,於是即憐憫他,為與自己結婚而在家裏鬧得極凶,那他在承受多大的壓力和苦悶?在他最困難,最需要幫助和寬慰的時候,自己能是鐵石心腸?能不體恤,關愛他一點的嗎?於是,她以一連串輕輕的嗯嗯,唔唔,噯噯來回應朱思曾的“真情實意”。
不需要明確的表示,不需要實際的回答,隻憑她已是分外溫柔的,嗯嗯,唔唔,噯噯的語氣,朱思曾已把握住了葉芹的脈搏與心思。他即在,再說幾句怎不恩愛和極力保證之類的話之後,跟著提出要以實際行動來承諾他對她的發誓,那就是馬上去拍結婚照。
啊——,終於可以去拍結婚照啦!這是葉芹自做了未婚妻後就提出過多次,然而總在期待著的願望,現在終於可以實現啦,這使葉芹還是感到了驚喜和欣慰。但葉芹也提出,拍照必須在,待他家裏鬧得極凶的事有了結果之後。對此,朱思曾是連連應允,態度是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不久,當拿給葉芹看的那張離婚證還不知是真是假的時候,朱思曾就把善良、無邪、寬宏,同時又優柔寡斷,也是無可奈何的葉芹,軟硬兼施地拖去拍了結婚照。葉芹則是半推半就,最後在,總相信他這次是真心實意的,並祈願這將會是件好事的心態裏,勉勉強強地完成了自己早有的強烈的心願。
葉芹有個舅舅,一聽說自己喜愛的外甥女就要結婚,是喜不自勝,是喜形於色,是喜出望外,趕緊帶了禮金來向外甥女深表祝賀與祝福之願。
在翻看著一厚疊大幅的,十分精美的結婚照時,舅舅與舅媽,除讚美婚照的精致美豔,忍不住問起葉芹:
“芹芹,照片拍得是蠻不錯的。但我就覺得你們之間的年齡好像是有點差距的吧?”
“舅舅,差距是像有一點,但是我們的感情是很不錯的呀。他很成熟的話,婚後就會懂得照顧體貼我的呀。”葉芹為安慰在一旁的母親,話其實是說給母親聽的,然而,卻暗藏不住顯現在臉麵上的,一絲言不由衷的苦澀與不安。
“但是我總覺得,這幾張照,你的神態看起來好像是很疲憊的樣子,好不容易拍的婚照……。”舅舅沒有把有一絲愁眉苦臉的感覺說出口,而是借說很疲憊的樣子,來為葉芹表示存在著一點的遺憾。
“你聽聽看,他們兩個婚事還沒辦,就已經說定好不要孩子了。怎麼可以這樣的呢?!”顯然,母親突然告訴自己的兄弟這句話,分明是對女兒,女婿如此決定的十分不滿。
“噯,這怎麼行呢?你很年輕,怎麼可能不要孩子呢?我覺得很奇怪,是有什麼原因的吧?”
“是有什麼原因的吧?”舅舅這句話雖輕輕說出,但在葉芹聽來是雷聲貫耳,這怎麼不是她心底裏最害怕,最脆弱,也是最忌違的追問。
眼望著舅舅如此的問,葉芹沒有作答,也趕緊將目光移置到別處,她極其驚駭舅舅再問什麼,她的心顫抖得相當的厲害……。
此時的葉芹,一邊,一遍一遍地回憶那天,舅舅在翻看結婚照時所問的,“是有什麼原因的吧?”這句話,一邊,依然在彈奏著《夢中的婚禮》曲,同時,不斷拚命地搖著頭。她的淌下的淚水,似乎已經流幹,但心上在點滴的傷心“淚水”,和著反複出現的如訴如歎的主旋律,依然流淌在整個的琴房裏,就在這間顯得有點大,卻隻有她煢煢孑立的琴房裏。
“我曾跟他說過,我不求他名聲顯赫;不求他高官厚祿;不求他年輕瀟灑;我隻求他是個踏踏實實的人,是個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人。因為,我始終認為,無災無難的家庭,就是幸福的家庭,平平安安的家庭,就是再好不過的家庭。我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而且他也親口答應過我的,所以我還是有希望實現幸福家庭的心願的,這樣,我的老母親也會喜歡的。”
在葉芹的心裏,又唸起了這幾句,她曾說給家茵姐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