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茵姐,我認為你說得也對,那我就此不再與他聯係了。最近,我要好好地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等我走出心理上的陰影之後,你看到的我,還會是個充滿青春活力的人,一個有希望的人。”深望著丁家茵這麼說的葉芹,臉上同時顯出了她的,雖還嬌媚,但又含有沉痛心情的微笑,圓睜著的明眸裏,則閃動著依然可愛卻暗藏辛酸的神色。
“好!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由衷地祝福你將有一個美好的明天。但我希望你,走出這一步,一定要堅定無悔,勇往直前。我會好好幫助你的,小芹。”丁家茵是滿懷真切心意與深厚願望地,推促葉芹能有自己的美好明天,同時又無不擔心她因溫良敦厚而總心慈手軟,於念念不忘中而終不能斷,即又懷拳拳之忱說道,“小芹,我能明白到,雖然他的情況叫你憤恨不已,但是,你與他畢竟有八年的情感生活,真要跨出這一步,或許,還不一定說當機立斷,就真能立斷得了的,我想,我還是……,”
在丁家茵正要對葉芹再作番明辨事理的辨析,推心置腹地勸慰時,她手機的鈴聲響起。打開手機,聽完電話,丁家茵不得不告訴葉芹,因家裏女兒來電,要她必須立即回去,她不能再陪伴了。但,丁家茵又極不放心葉芹,此刻僅一人孤零零於這個大琴房裏。便拉起葉芹的手,說,想送她到回家去的車站上,可是,葉芹卻表示自己還想就剛才的排練再繼續練習幾遍。見她言辭懇切,顯得也較堅決,丁家茵也隻得,惴惴不安地向葉芹邊叮嚀邊去打開門。當她站立在門邊,仍注視著葉芹的背影好一會,才微微搖著頭,輕輕歎口氣,並輕輕地推上門離去。
大琴房裏,現在悄無聲息。葉芹在琴櫈上坐端身姿,雙手按琴,確也開始練習起莫紮特的小夜曲來。樂曲的旋律也即,覺如輕揚的雲,感似流淌的水,在整個的琴房裏回旋著。彈了一小段的樂曲,而後,葉芹僅伸出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二個指頭,變得漫不經心,卻是越來越沉重地一下一下的彈著幾個音符。“你的那個未婚夫,實是個早有家室的有婦之夫,而且他的女兒也已經十二歲了,然而,他就這樣地騙了你八年……。”頭腦中再次閃出這樣的話,突然,葉芹又將十個手指一起猛地壓在琴鍵上,鋼琴發出“轟”的一聲轟鳴,就再也沒有樂聲了,然而,聽到的,卻是葉芹輕輕地嗚嗚咽咽聲,且聲聲悲慟,聲聲淒然,聲聲叫人動容。她為,自己以最忠實熱烈的愛作煎熬的守望,得到的,竟是被騙了八年而生的淒楚、痛苦,以及實在接受不了的,一種由絕望而起的哀怨。
麵對這樣的情景,看來也隻能選擇退,然而當真要下退的決定,葉芹不禁又在想:
若真退,那用千絲萬縷之情編織的神往之家,突然地,夫已成子虛先生,家也是烏有之家後,心裏能不流淚?不滴血?家茵姐講的道理,雖然再確鑿不過,但是,我情感上所有的付出與等待,能說替代就替代了?理是理,情是情,各有各的訴說麵。於是,隨葉芹在思彌遠而逾深,心纏綿生悱惻中,那些深心眷戀著的曾有過的時日,便使她重複地幻現出一幕幕的往事來——
曾經,總在剛起床不久的一早,或是才入夢一會的深夜,總之是,他常隨時地打來電話,作竊竊私語地噓寒問暖,與娓娓道來的牽腸掛肚,在他的心裏,對自己始終有著實在放不下的惦記與情思,這是多麼的美好,多麼的溫馨,這是自己從無有過,又實在難以忘懷的感受嗬!家茵姐能理解得到?
曾經,在那個自己絕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在懷念中消失掉的酒樓上,有一晚,正是自己的生日,還有,在情人節時,他也常常適時的給了我禮物,還輕輕的擁吻而使我沉醉。也是在酒樓上,不能忘的是,他怕我受冷,輕輕披上一件外衣時,顯示出如父親那樣的寬厚和愛撫,於是令我深情地依偎著他,敬愛著他,這也是家茵姐能理解得到的?
曾經,與他一起逛商場,他嫌我竟用了二十分鍾時間來翻翻覆覆地挑選一雙雙的襪子而不耐煩。為懲罰他對我的埋怨與不滿,就要他一定在別的商場,買到我為他規定好了的,夾花色彩與迥異式樣的一雙襪子,否則就不再見麵。為此他付出一個多星期的晚上,去各家商場裏找,最後終算買到離我要求不算太大,加上求饒後才罷休。於是,我總為,可以在他的麵前放縱自己的任性與嬌氣,而生出滿懷的愛的歡樂來,這種歡樂能讓我深深感到無比的痛快!我最真實地觸摸到,盡管我在爸爸媽媽那裏也任性,也撒嬌,但在他的身上,這樣的愛的情愫與父母給予我的比,在感覺及心理上,那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啊!這種,真的是根本不同的情懷,家茵姐怎麼能理解得到?!
曾經,我們倆一起遊覽過好多名勝古跡,著名城市,心上早已鐫刻著非常享受,極其美好,且值得留戀的一幅幅珍貴的幸福留影,這些,家茵姐說清楚,其實也是並不太清楚的。
曾經,為新開公司,為買的新車需再付貸款,他又一籌莫展,為此我是焦急憂心到何等迫不及待的程度,由此,總是傾自己與母親的全部存款積蓄給予最傾心的接濟;尤其是,我們畢竟同居過好長一段時間,對他,在感情上已密不可分,或者說是已到了完全的依賴,根本不能自拔的地步。所以說,我怎麼做得到說退就能退的呢?!再說,現在,他為了與我結婚,不是與他的原配老婆天天鬧得極凶,想來,他也是多麼的不容易?壓力有多大?既然如此,我好像還是隻能就這樣地跟著他了。也如我曾對家茵姐說過的,前麵哪怕是火坑!哪怕是深淵!甚至於是同歸於盡也不惜了!於翻來覆去地思考中,葉芹竟然又這樣的執迷,這樣的姑息著。
然而,家茵姐說,那不是家,那是通向墳墓的陷阱啊!我還年輕,我就這麼的跳下火坑?!那……,那……又怎麼辦呢?而且……,而且……,一當,被滿頭白發的媽媽知道我是這樣的結局,她為我難過,為我痛惜,哀泣不斷,我……,我……,媽媽啊,你說,叫女兒怎麼辦啊?
思於無奈間,情到淒涼時,使葉芹不禁伏倒在琴鍵上,隨琴聲響起的轟鳴,伏在雙臂上,她又嗚嗚咽咽起來。
突然,葉芹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擦了擦眼淚後即打開了手機。見竟是朱思曾打來的,葉芹就盯著手機的屏幕看,硬忍著,任鈴聲不斷地響著,就是不接通。
手機鈴聲響了一會,斷音之後,又響了起來。葉芹仍是盯著手機屏幕看,硬忍著,繼續任鈴聲響個不停,就是不接通。這樣,反反複複了五、六遍,到第六遍,葉芹終於心理被擊垮了吧,這次她像是不由自主地按下了鍵,電話也即接通了,耳邊也即響起一個男中音的話語聲:
“喂。芹,你好!喔唷,你終算接電話了。哎,我們不是說定今天見個麵的麼,你怎麼不來啊?我可是等了又等的哦。你是為什麼呀?!”
對於朱思曾的問,葉芹沉默著,沒有回答。等得時間長了,朱思曾就連連地催問,為什麼呀?為什麼呀?
手顫抖不止地捏著手機的葉芹,終於以極其憤慨的言語回答道:“為什麼?你還來問我原因?你先問問你自己吧!我怎麼能與一個騙子見什麼麵!”
“騙子?!你說我是騙子?我什麼地方騙了你呢?你該讓我明白到的呀。”
“你的口氣說得挺驚訝的,裝糊塗裝得真像個一級演員。”
“芹,你究竟在哪裏聽到了什麼人的話,要生這麼大的氣?好吧,我向你絕對保證,如果你講的是事實的話,我就認了,絕不騙你,你就相信我吧。也許,別人跟你講的什麼話,有很大的誤會呢,你會不會還冤枉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