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生當有識作人傑(3 / 3)

隨即,聽到兩聲玻璃摔在地上的巨大響聲,接著是小蕙蕙害怕極了地放聲哭叫起來: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打呀!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打呀!外公外婆快來呀!媽媽鼻子裏流血了!!媽媽昏過去啦!!媽媽……,媽媽……,媽媽呀……。”

這時候,咬著牙,攥緊拳頭,鐵青著臉的馮登科,怎麼再坐得住呢!呼的,他站立起來急忙向門外走去,同時惡狠狠地吼道:“為了錢,都瘋了!都變得瘋瘋癲癲的了!!”

江海嶺看著馮登科的背影走出門去。這時他想離開這裏,但怎麼可以不辭而別?可是留下來又多麼尷尬!

終於,江海嶺隻能繼續坐著,他再次把眼睛停留在大魚缸上,看著二條金龍魚依然在悠悠然地遊來遊去,好不自在!好不安閑!好不令人神往!

“誰也逃脫不了,他所犯的錯誤對他自己早晚必將會產生的懲罰!”

忽然,江海嶺覺得,金龍魚遊過來間好像在衝著他,說出了這一句,現時得到了實證的哲言。這句話,原是高原在一次會議上談過的,隻是現在想到了。順著這一句話,江海嶺的眼前,即展開了他們倆有過的一次長談的情景——

這是他們倆,在公司裏值安全夜班的那天。深夜,當巡查到公司員工們辦的,詩畫與攝影及文化藏品的展覽大廳時,見安安靜靜的大廳最裏麵,還有一盞燈亮著,便拿出鑰匙開門,進入大廳去看看。

“來,巡查了好多地方,累了,就在這裏坐一會吧。”高原說著,去一邊的小休息處拿來兩隻座椅,再各自坐下。

坐下後,起先,兩人對眼前雖結束了展覽但還沒歸還展品的,一些員工們的家庭文化藏品,做了點不算評論的評論,和不是研究的研究,由此,高原談到了自創立創新型企業的改革小組成立以來,第一步,是以,為改革工作造輿論辦了這個展覽會,而後,是以他為常務理事所做的進一步的,改革工作的艱難和堅信,接著,高原就主動談了他知道自己最想明確的心事上來了:

盡管有不少人憤怒要求,且大聲呼籲,而且自己也確想退出改革領導小組,但卻竟然被高原堅決阻止住了。他跟黨委會,還去各個部門反複闡述——這可是他主動坦白的經過與細節。我們不能因為他有極其嚴重的錯誤,就一棍子把人打死,連一點機會都不給。這決不是賢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而是在以你的昏昏使人昭昭,這不是明白人應該有的見識和胸懷。我們應該認識到——對於一個,有其深刻的教訓和人生的磨難,尤其是深切的不幸者,從這種經曆中所受到的教育,往往可以勝過一所高深學府的教育。這樣的人,他比養尊處優的所謂清白者,自有更難得的清醒與成熟,甚至獨有的可貴。高原堅決希望自己不要退出改革領導小組,並且要以自己的才華擔當起責任,但還是必須接受應有的懲罰,必須完全退清貪得的公司的資金。“我哪怕是賣房也一定退清貪得來的錢財,”以及一句,“沒有滅頂之災的感受,就不會有刻骨銘心的悔恨!”之言就在當時對高原說的。

當談到,為了能夠不使總經理之死的經過被揭發出來,為了能夠繼續盡量把握住可能會出現的新證據,以及確保我們既得利益的需求,就必須投入到接替總經理之位的搶奪戰,於是,自己與馮登科相勾結,以及利用沙力來針對他還有何以然所搞的,把何以然調往集團公司去當退管會主任的釜底抽薪之計,與一計不成再來第二計的傳播流言蜚語,並且安排轉到第三計,以思想認識的不同,來個混淆黑白,不分是非,在思想意識上混戰一場,然後依靠馮登科有力的關係網,於混亂中伺機最終實現搶奪戰,這一連串的陰謀詭計時,高原隻是淡然一笑,說是,那時他們對種種的流言蜚語,及與人相遇間看過來的,他們的或迷茫,或躲閃地避開的眼神,感到震驚!心寒!悲傷和痛苦!然而使他們加倍的悲傷與痛苦的是,在當前的國際市場上,還少有我國能打遍天下的品牌,因此要奮起地直追。光在這方麵,我們已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是,可是現在卻先要將極其寶貴的趕超時間還都化在這種內耗上!他們也曾反複尋思這些方方麵麵的煩事與糾葛而覺艱難和困苦,不禁連續深深地歎著氣。

“我們一定不能讓自一八四0年之後,一段很長的民族苦難史白白發生過。民族複興,是千百年以來,尤其是辛亥革命以來,中華民族最深切的願望,實現這樣的願望,需要人民的創造與奮鬥,然而我們卻是在怎樣創造,如何奮鬥的呢?!我們有沒有一種生當有識作人傑的感念呢?”這是高原看在自問,實指自己的一句問話。

“我現在總算理解到,最害人的是,分明是一種嚴重的偏見,卻還以為正在進行正確的思考了,一當明白,已成災難!這麼說,我是指我自己。你看,賣了房我已無家可歸了,對於我,這不是災難嗎?!”這是自己對高原問話的回答,也確是自己真切的感受。

“有件事今天我要正式向你道歉。你還記得嗎?在文聘上我把自己比作天鵝,而把你看著鴨子來嘲笑你,也有意侮辱了你的人格。”

“噢,記得,記得,你不是還氣不過的問我,‘你笑書讀得多的人不見得聰明?那你認為什麼是真聰明,什麼是真愚蠢呢?’”

“啊,對這個問題你回答得很精彩,說是,‘聰明的人總覺得自己很愚蠢,終而很聰明;愚蠢的人總覺得自己很聰明,終而很愚蠢,真聰明與真愚蠢就是這樣產生的,區別也在於此’。今天看看你我,你的話算是得到了再好不過的證明。但今天我還想問你,你說,智者與愚者在說話上有什麼不同的呢?”

“我以為,智者所講的,是他很明確的理性思考的語言,而愚者,隻是發些自以為明白,實際並不明白的,很糟糕的情緒之言……。”

“啊,太不好意思了,讓你在這裏獨自冷坐著。”忽然,江海嶺被突門而入的人驚醒過來,急忙抬頭看,見抱著小蕙蕙進門來的馮登科一下打破了正在這般沉思著的自己。

“噢,寶寶,不哭了不哭了。外公來陪你玩哦。”馮登科邊說,邊隨手拿起桌上的竹製蛇形玩具撥弄起來,逗外孫女玩。

“我現在才覺得自己是條大蟒蛇,十分貪婪,極其凶狠地……。”

眼望著,在小蕙蕙手裏遊動著的竹製蛇形玩具,馮登科的話,在江海嶺頭腦中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