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今天,還是很溫暖很祥和地照耀在,葉芹又送入醫院進行緊急搶救後,再次住院的整個病床上,自然也暖和著她的全身。然而,她心裏的感覺,卻總如時而從門縫間穿入進來的冷風,裹著極其逼人的寒氣,在冰冷著她的身心而不知有一點的活氣,以至,隻覺自己的內心已成冰窖似的了。
如今,病成隻感身輕似雲,並隻剩氣若遊絲的葉芹,對這個未婚夫,早已不再想向他講述,希望靈魂得到複活的涅赫柳多夫,是怎樣乞求瑪絲洛娃寛恕自己的思想感情了;就是原想的,激情地把自己的希望,自己的熱情,自己的想往,以及內心的真情摯愛再都傾訴一遍於他的心緒,也都已冷若冰霜,或是煙消雲散的了;甚至於,連要質問他,一個人活在世上,他的一生,難道僅僅隻有得到生理與錢財這兩個方麵上的滿足就可以了?就足夠了?如果是的!那麼,這是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靈魂?!叫人又怎麼來理解這樣一種人之類的話,也絕不再想問的了!自從自己病倒至今,心頭,始終如盆火般在耀燃地要見一見的熱切等待,都已熄滅得成了死灰一堆,還有什麼希望可等得來的呢?!家茵姐不是告訴過,最近有人看到,他又與一個看來比我年齡稍大點,但有點錢的女人,暗地裏同居在一起了……。這種樣冷血的惡魔,對他,我還要抱什麼希望?!!我……,我……,我……,家茵姐說我是個,真誠得實在太愚昧,善良得非常之可悲,而且哀傷得極其可憐的女人,我真是這樣的女人?!好像確是這樣的吧!想想我真是這樣的哦!
由如此這般翻來覆去,無窮無盡地哀思而覺得心神實在是筋疲力盡的葉芹,漸漸地又熟睡起來,準確說,是又一次昏沉過去。不知過了多少的時間,忽然門被推開一條縫,許是驚心的原因,於變得暗淡的夜色中,葉芹竟然不知是哪來的力量,斜撐起一點點身子,對著門要大喊,但卻是極其微弱地輕輕喊道:“你終於來啦!”
“噢,噢,對不起,是我找錯房間了,找錯房間了。”那個,剛些微地打開了條門縫的男子,也被葉芹驚嚇了一下,急忙在門外連連地打著招呼,同時,門也迅速地關閉上了。
覺得自己就像是危牆轟然倒塌一樣,身子一下完全倒伏在枕上,背脊還猛然抽搐起來的葉芹,當再想痛哭,卻已是哭不出聲的了。
都說哀莫大於心死,這個心死,是萬念俱灰得仿佛暗無天日,是哀哀欲絕到已是魂消魄散,葉芹何不即是這樣的心死!隻見她伸手,艱難地從枕下抽出《複活》,抖索地在扉頁間,拿起兩片雖幹枯卻較完整的柳葉,然後,緊捏在手心裏揉捏碎後,再張開手掌,抖抖的將碎葉全灑於地,;又把《複活》一下一下移動地推出了床外,使跌落到地上;最後,慢慢地費力地,一根根的拔掉插滿手臂上的各種輸液管,及鼻腔裏的輸氧管,還有測量脈搏與血壓的連接管,再用盡最後的一點餘力,推向就在身邊的掛輸液袋的立架。立架被推倒時發出的大響聲,驚得一位護士趕緊推開門看,並且發出了震驚的喊聲,引來了另兩位護士。於是,打開病房的燈後,大家在昏厥不醒,垂死之間的葉芹身上,七手八腳的連忙做好一切重新複原的工作……。
在此時趕到的胖胖的護工,一個勁地對護士說著,哎呀,我看她睡著了才出去一會會的,怎麼會這樣的呢?怎麼會這樣的呢?她不是什麼力氣也沒有了嘛?
好像護工說的這一句句話,是護士們都沒能聽得懂的西班牙語,所以沒人有任何的應答,她們自顧在做完檢查與所有的複原工作後,順序地默默走出了病房,最後那位,卻向護工白了一眼就跟著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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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女兒離家走出後,因憂慮不堪而麵容漸顯憔悴,由難抑期待而神情越見萎靡的丁家茵,這時,竟靜靜的坐在葉芹的病床邊,默默地注視著昏睡中的好友,心裏卻在響著一句,在今天想來,更感淒涼的話——“如果我最終的結局真的是悲哀,是悲劇,家茵姐哦,我唯有盼著你,到那時還能來看看我,握住我的手,到那時還有人來再給我一點人間的溫暖……。”
坐在床的另一邊的是何雨蓮。也許就怕,或是不願葉芹會不再醒來,她伸手緊握著葉芹的手,一遍遍一遍遍輕喊著:
“芹姐姐,芹姐姐。芹姐姐,你看呀是誰在你身邊啊……,芹姐姐……,芹姐姐……。”
“雨蓮,你就不要再叫她了,她就是醒來還是隻有悲痛,隻有哀傷,遭受著精神上深深的折磨,就讓她安安靜靜地睡去吧。”
母親這樣說,雨蓮也即再輕呼兩聲就不再呼叫了。
突然門上敲了三記響聲,護工急著去開門,一見踏進門來的人,丁家茵與何雨蓮就急忙站起身來迎了上去,且稱呼道:“梅芬書記,方團長,老蘇,夏萌,你們來啦。”